德尔斯·拉伯雷的人脉开始发挥作用,来自各方势力的围攻与压力令其不敢轻举妄动,民间的反抗呼声更是浪潮高涨,多年苦心经营的名誉几乎要毁于一旦。
想要借“镇压暴民”的借口促使正规军插手吧,灰域联盟对巴兰朵城未成功的袭击令王室精神紧绷。极北之国费尔洛斯本就蠢蠢欲动,更何况还有新圣者这个噩耗——整固边防需要钱,武装后勤需要钱,加派人手需要钱……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濒临崩溃的财政再一次雪上加霜,王室正看教廷极不顺眼。
据说王后甚至将文件砸到了某位主教的脸上,将人骂得狗血喷头:若不是你们对一个文文弱弱的大学教授大动干戈,结果闹出事来后,那群废物裁决者连一群普通人为主的学生和平民都没镇压下去,居然还敢腆着脸跑来要求帝国分派军队前去“平叛”?滚蛋,没钱!
而引发这场暴动的罪魁祸首,居然和那位神秘的“神”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死刑时间被无期限搁置,撤回判决放人也不是,咬咬牙将人处刑也不是,更不敢说自己把人从“异端裁决所”里弄丢了。
教授倒是平静得很,毕竟现在该着急的人不是他。他见了该见的人,处理了该处理的事,叮嘱了该说的话,便开始着手准备离开白塔大学。
“您热爱您的事业。”得知他的决定后,阿祖卡有些诧异。他的宿敌虽然确实抱怨过那些清澈愚蠢的学生,但显然并不讨厌这份教书育人、研究文献的工作。
教授正在分外心痛地挑选可以被带走的书籍和收藏,闻言解释道:“现在我方在暗,敌方在明,留在白塔镇已经没有太大益处了。”
——还有一个原因,一座以知识分子和镇民阶层为主的城市远远不够激进,不够暴力。
“艾德里安那小子做得很不错,不需要我亲自镇场,乌鸦或水晶球通信便足够了,况且还有老师帮助。”教授平静地说:“在有限的和平期限内,他会成长成一个合格的青年领袖的。”
这话假如能让艾德里安听见,对方大概会被感动得眼泪汪汪。
顺带一提,诺瓦又去见了副校长吉布森·怀亚特,对方看见他的表情和见了鬼差不多。也不知道俩人谈了些什么,教授离开后,所有学生瞧见他们的副校长失魂落魄的,将自己锁进办公室,有人说听见了对方在失声痛哭。
猫头鹰依旧没有出现。
阿祖卡沉默地注视着他的宿敌,诺瓦试图将他的宝贝塞进魔具里的动作越来越慢,被人盯得浑身一阵阵发毛,某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等到一切结束后,假如我依旧无法回家。”教授低头看着自己手写的厚厚一沓教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将它们留在办公桌上:“来白塔大学养老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顿了顿,声音罕见得变得温和起来:“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留在这里——不用当我的助教,以你的学术素养,完全可以在大学里攻读学位,或者去长青树学院学医。”
救世主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点笑意:“您这是在将我一起纳入您的未来规划中吗?”
“当然。”诺瓦莫名其妙地抽空瞥了他一眼:“你是我最重要也是最信赖的合作者,我当然希望能将你纳入我的未来。”
“只是合作者吗?”
“你还是我的朋友。”黑发青年头也不抬。他正在纠结到底是带走一只完整硕大的稀罕昆虫标本,还是那只千里迢迢找来的雄性雷鼓虾标本,权衡了半天后还是决定带走那只雷鼓虾——某人怕虫,万一魔具坏了还得靠人修。
“……朋友?”
有人轻轻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来。教授还有些发愣,便被迫对上了一双澄澈却深沉的蓝眼睛,仿佛直面孕育着庞大冰川的透明海水。
潜意识深处莫名的不安让他下意识补充道:“最好的朋友,或者说,唯一的朋友。”
“您没有做到答应过我的事。”救世主温和地叹息着。
这是赤裸裸的污蔑,诺瓦有些气恼地瞪着那家伙,冷声反驳道:“我什么时候没有做到答应过你的事?”
那人用拇指的指腹缓缓抚过他的嘴唇。
救世主的声音很轻:“您答应过我,要仔细思考对于那个‘亲吻’的感受。”
他自认已经留下了足够充足的时间。
“我思考了,我不讨厌,因为我信任你,以至于这种过于亲昵的行为也不会激起我的反感。”教授皱起眉来:“我已经充分表达了对你的友谊与信赖,你还需要什么答案?”
……阿祖卡差点被人气笑。
——无可辩驳,这一点对方确实做到了,近些日子让他差点压抑不住的次数简直持续上涨,而这会给追逐月亮的人一种信号,一种不知是否无望的错觉,不论月亮是有意或是无意——更何况他不在乎。
救世主神情莫测,忽然想到一件事:“在您的家乡,朋友会互相亲吻彼此的嘴唇吗?”
“我的国度现在没有这种传统。”诺瓦认真地和异世界土著进行科普:“但在有些文化中,是的,曾有政客通过激烈拥吻用来表达对于友人的热情与友好。”
阿祖卡:“……”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教授警惕地盯着他:“你明白什么?”
他忽然发现自己身后就是桌沿,前方是另一人的胸膛,躲都没地方躲,总不能拿那只雷鼓虾的钳子敲某人的头。
“抱歉,这都是我的错。”另一人温和地说。
说是道歉,那家伙的手指却是一点点扶住了他的后颈,温热的触感令他本能颤抖了一下:“是我为您选定的‘研究对象’不对。”
但是身为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他一向很擅长纠正错误。
阿祖卡冲人低下头来,声音依旧轻柔得近乎耳语……他总是这样温柔,哪怕在犯下永远无法脱逃的罪孽。
他在冲他的月亮低声祈求道:“让我们再做一次实验,好不好?”
——这一次,他没有等待来自宿敌的回答。
起初只是浅浅触碰自家宿敌的唇角,礼貌又耐心的一次次轻轻贴吻,发觉没有得到太多抗拒后,他开始慢慢含住嘴唇舔舐,直到那点脆弱的唇肉软得不可思议,像是快要融化似的,才矜持地真正加深了这个吻。
教授皱了皱眉头,另一人的舌尖已经撬开了他毫不设防的牙关,被不小心触碰到的上颚黏膜顿时一阵令人浑身汗毛炸起的麻痒。他本能想要后退,却被人箍住了腰,扶住了后脑,完全动弹不得。
这个吻是温柔的,觉察到他的僵硬后,更是小心细腻得不可思议,以至于当对方总算放开他,让他喘息着平复呼吸,那些晶亮的唾液还在两人之间藕断丝连着。
诺瓦本能想要用手使劲揉一揉嘴唇,来缓解自口腔深处窜上大脑的、仿佛过电般的怪异痒意。但是他被人握住了手,另一人垂下眼睛,在他早已变得热烫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讨厌吗?”救世主用那张漂亮的脸轻声诱哄道:“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说是征求同意,这家伙却依旧没有等待回答的耐心,毫不犹豫地堵住了他的迟疑。
这一次对方明显粗暴了许多,某种压抑已久、庞杂可怖的贪求与渴望从那个人的躯体空腔深处涌了上来,如倾泻而下的海水,试图彻底吞没另一个人。
不知何时,他被人踉踉跄跄地按着坐在办公椅上,被迫抬起头来接吻,甚至感到自己的颅骨被压得轻微胀痛,舌根一阵阵酸胀发麻。
缺氧的眩晕让他眼前发黑,偏偏被人箍得无法逃脱,某种被掠食者盯上的剧烈不安让他本能挣扎起来。直到嘴里出现了隐隐的血腥味,教授终于忍无可忍地重重咬了下去——另一人居然没躲,随后他迅速尝到了血的甜腥。
对方顿了顿,总算结束了这个已经和进食差不多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