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似乎有人接住了他,将他死死按进了怀里。
……
他自被黑暗充斥的梦魇中喘息着挣扎醒来,尝试数次后终于成功睁开眼睛。
“……阿祖卡?”
没有应答,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额角尚在轻微抽痛,冷汗浸透了脊背。身下是柔软的床垫,身上大概是换了一套衣服。诺瓦掀开被子,在四周摸索了一下,寻到床沿后,试探着坐起来,双脚触及冰冷的地面时,顿时冻得脚趾一缩。
他光着脚站起来,寻到墙壁后,一步步扶着向前走。房间不大,甚至还有几分熟悉,很快他就摸到了属于自己的书桌和摆放规整好的文件……是奥雷的安全屋。
熟悉的环境让教授松了口气,他下意识在桌面上摸索了一下——下一秒,他毫无征兆地触到了一只陌生冰冷的手。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默不作声地冷眼盯着他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黑发青年瞳孔放大一瞬,本能缩手后退,却被身后的椅子腿狠狠绊了一下。陡然失重令他下意识挣扎着向前伸出手来,这一次教授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帮他稳住了重心,又强硬地将他按进椅子里。
“阿祖卡?”教授皱起眉来,有些不满地责备道:“你受伤了吗?怎么不回答我。”
对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来,抓住了他的小腿。突如其来的禁锢逼得黑发青年本能挣扎了一下,奈何那家伙抓得太紧了些,冰冷的手指稍一下移,便扣住了嶙峋脆弱的脚踝,令他动弹不得。
“你伤得怎么样?”诺瓦任由对方将他的脚放在膝上,帮他穿好袜子,又套上鞋,系紧鞋带。
他温顺地蜷缩在椅子里,黑发半遮掩住苍白无血色的脸庞,看起来居然有点乖,又格外柔弱可怜——尽管房间里的另一人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可恶的假象:“玛希琳和奥雷呢?奴隶那边进展如何?”
“……一切顺利。”对方终于开口了,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以至于略显古怪,似乎在压抑些什么:“您很在乎我的伤势?”
“当然。”教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皱眉摸索着,抓住了救世主的衣领就将人扯下来些,凑过去鼻翼翕动着仔细嗅闻了一下。
……血腥味。
令人不适的血腥味,也不知有几分源自敌人,又有几分来自对方本人。
冰凉的手指缓缓抚上他的后颈,顿了顿,然后将他扯开些,阻止了那些动物似的嗅闻。
“……你在生气吗?”教授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眉头微蹙,思考了一下认真地解释道:“好吧,我承认这个时候失明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没有预料到来自黑夜与死亡之神的排异反应是失去视力——但是这对全局的影响并不致命,我认为这是可接受的,毕竟我从对方的灵魂中得到了很多重要讯息,等我稍作整理后,我会——”
“三分钟。”阿祖卡语气淡淡。
“……什么?”诺瓦愣了一下。
“三分钟之后我会揍您屁股。”救世主平静地说:“您最好想清楚该怎样在三分钟之内说服我——刚才您已经浪费了一分钟,现在还有两分钟。”
“为什么?因为我骗了你?”黑发青年费解地“瞪”着他:“我只是选择性隐瞒了作战计划的实际优先等级,出于全局最优考虑,我不认为这是错误;出于私人情感问题,我向你道歉,这确实是我的问题,我伤害了你的信赖。”
救世主垂下眼睛,声音毫无波动:“您又浪费了一分钟,还有一分钟。”
“……我还有一个解决方案。”他的宿敌态度十分认真且略显得意地说:“还记得萨曼家族派来的刺客吗?他试图勒死我,却被尚未‘消化’的海神灵魂碎片爆发的力量戳成了一坨烂肉——那么是否说明,当我进入濒死状态,我身上的黑夜与死亡之神的灵魂同样也会被消耗?”
阿祖卡:“……”
“时间到了。”他差点被气笑,干脆面无表情地宣布道。
眼见那家伙愣在原地,救世主站起身来,有些粗鲁地将人揪了起来,轻而易举地将自家宿敌按在了桌子上,双手被交叉着扣在腰后,脸颊紧贴着冰凉的桌面,以分外狼狈的姿势被迫显出臀部。
一种十分粗暴的压制姿态。
“很遗憾,您并没有成功说服我。”伴随着一声闷响,诺瓦缓缓睁大眼睛,突如其来的痛楚自从未预料过的私密部位传来。
这家伙居然真的……!
他下意识剧烈挣扎起来,另一人的手却不轻不重地按在他凹陷的脊背上,并不伤人,只是将人箍得动弹不得。
“阿祖卡!你——”
诺瓦恼怒地睁大眼睛,对方待他一向是温柔的,体贴的,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幼稚的不可置信猛地自胸腔深处窜了出来。
又是一下。
黑发青年的喉咙里滚动着被激怒的急促呼吸。按照理性,他不该和人比拼体术,但是某种不可理喻的情感迫他失去理智般感到仿佛被背叛般的愤怒……与委屈。
……他在这个人面前享受着最为温柔的优待,那些拙劣的示弱也仅对真正在乎他的人有用罢了,因此这份突如其来的、甚至称不上残忍的冷酷便显得格外刺目。
“……您在生气吗?”
见人终于不动了,阿祖卡叹了口气,松开遏制对方双臂的手,转而顺势附身压了下来。桌面上散乱的作战图在刚才的挣扎间被压出了皱褶,些许石墨沾上了对方的侧脸。他用手指抚过那些发烫的皮肤,试探着摸了一下眼角的痕迹。
……还好,没有湿润的痕迹,毕竟他有刻意收着力气。
阿祖卡从背后慢慢抱紧了自家宿敌有些发抖的腰肢,带着安抚性质地亲了亲那泌着冷汗、泛红湿润的后颈,然后将脸颊埋进对方的肩窝,声线低且柔软地沉沉淌进另一人的耳朵里。
“无能为力的自责与绝望。”
“信赖被撕碎的愤怒与委屈。”
“……被迫将一切都交由未知的命运的无助与恐惧。”
“当我被迫眼睁睁地看着您在我面前倒下的那一瞬间,”救世主的声音沙哑,带着不易被发现的、哀恸颤抖着的脆弱:“我的先生,我比您此时此刻的情绪波动还要强烈成百上千倍。”
“——我很生气,也很害怕,诺瓦。”
第193章 欺负
那个人的脊背,在他的压迫下战栗般紧绷,脆弱的后颈被彻底暴露出来,露出泛着薄红的、微微凸起的嶙峋弧度。
“放手。”
救世主听见对方异常压抑地说。他的宿敌艰难转动了一下被压在桌面上的脑袋,黑发凌乱,耳朵泛着血色,失焦的烟灰色眼睛带着冰冷的警告意味,略显急促的呼吸还参杂着抑制不住的、颤动着的恼意。
他不答,只是松开钳制,将人掐着腰翻转过来抵在桌上,彻底暴露出那张苍白可恶的脸。对方仰面盯着天花板,黑发散乱,也许是安全感缺失的缘故,脖颈几乎绷成一条直线,喉结正激烈地上下滑动着。
桌面就这么大,边缘的文件顿时呼啦啦地掉了下去。他的宿敌躺在书桌上一言不发,只有胸膛在努力起伏——他在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还有那些不明晰、不理性的情绪。
噩梦带来的汗水浸湿了黑发青年苍白光洁的额角,他看起来有些虚弱,像是躺在祭台之上的狼狈祭品……但更像是神,任何东西都不足以对他顶礼膜拜,哪怕是最高权力,或者是爱。
阿祖卡干脆单膝跪上桌面,伴随着木桌被迫承载两个成年男性体重的轻微吱呀声,将那人的手套扯了下来,然后抓住一只冰冷脱力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脸上。
他侧过脸去,垂下眼睛,虔诚地一点点吻着那手腕间微微凸起的血管,嘴唇翕动间轻微摩擦着脆弱轻薄的皮肤,森白的牙齿近在咫尺,只要他稍微用力些,对方便会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