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听得愣愣的,张灯觉得自己可能说得太抽象了。
张灯道:“而且仙人掌几乎不开花,也没有什么味道,简直无公害,就是很淡淡的那种植物,活着可以,死了也行,对这个世界没任何影响的。”
阿平显得有些无聊,他伸了个懒腰,说:“走了。”
“下次放风再和你聊,”阿平道,“我该回去了。”
张灯也上了车,卫原野和林宇舟在车上等他,林宇舟说:“交到朋友了?”
“一个小孩。”张灯说。
卫原野看了眼马车外,似乎在想什么。
张灯凑近他,卫原野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心点。”
张灯不知道他具体指小心什么,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他坐在卫原野身边,其实根本什么都不害怕,不知道怎么的,卫原野就散发着一种“我很强”的气场。
就连这边的人,都不太敢和卫原野说话,什么都是和张灯来谈。
接下来又是一整天的舟车劳顿,张灯坐马车坐得好累,闭着眼睛却根本睡不着,一开始还能维持人形,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在卫原野的腿上躺了一下午。
傍晚的时候,车队又停下来修整,张灯忙不迭地下了车放风。
阿平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没来找他聊天,车上的人全都下来了,不少都去不远处上厕所去了,张灯找了会儿,没看到那个小孩,他坐在石头上,身边有几个年轻人,那些人正在聊天,说着天气之类的事情。
“冬行春令,”那男人手里抓着一根桃花,那根桃花吐着一个小小的花苞,“这世道要变。”
张灯问:“什么是冬行春令?”
那人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谁?”
“我叫张灯。”
“我是飞矛,”男人道,“没见过你。”
“冬行春令就是冬天却像春天一样温暖,百花盛开,嫩柳抽芽。”阿平在他身后道。
飞矛说道:“你俩认识?”
阿平席地而坐:“他是个话痨。”
张灯笑了,他道:“我确实话很多。”
这还是卫原野告诉他的。
飞矛说:“你还是回去吧,别在这里了。”
“为什么?”张灯看看周围,似乎真的有人在看自己,但他已经对这些目光熟悉了,他低声道,“我其实和语治他们也不熟。”
飞矛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奇怪,阿平却说道:“你别管他了,他就是怪人。”
卫原野在远处喊了他一嗓子,说道:“亮亮。”
张灯回头:“来啦。”
他对两人道别,说道:“明天早上就能到颍州了,到时候咱们有机会一起玩啊。”
两人没说话,就看着他离开了。
第32章 雨州来羌(二)
卫原野道:“我问了, 明天凌晨左右就能到。”
“好的,”张灯说,“可是我们没钱,怎么办?”
“我有。”卫原野按了按自己的衣服兜, 说道, “都装这里了。”
张灯按了按自己的衣服兜, 里头什么都没有,他问道:“为什么我的没有?”
“因为我是队长, ”卫原野道,“经费是队长支配的。”
张灯:“谁同意了?”
卫原野问:“谁不同意?”
张灯:“……”
“好吧, ”张灯说, “队长,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卫原野说:“别着急。”
“我想去看小咪,”张灯只有这么一点着急的地方, “而且小爱要半个月浇一次水, 我出来的时候,距离上次浇水已经一星期了。”
卫原野觉得有些困难,他道:“七天不太行。”
“那多久呀?”
卫原野:“这种事,很难说。”
他俩正聊着,林宇舟上了马车,俩人就不再说了,林宇舟道:“我打扰你们了?那我下去待会儿?”
张灯说:“哦, 没事, 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
“那说来听听?”
“也不是那么不重要的事情。”张灯马上改嘴。
林宇舟哈哈笑了起来,他说道:“明天到了颍州,你们什么安排?”
“纳叛招反,拥兵自立,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成为这个颍州新王,”张灯说,“加入不?封你个一字并肩王。”
林宇舟快要爱死他了,说道:“你真有趣。”
张灯总是用幽默来回应一些他不想回应的敏感问题,林宇舟很喜欢他这种聪明的感觉。
这个夜晚,张灯睡得不太实,因为快到一个新的地方了,他有些焦虑,他能感觉到深夜的时候,卫原野给他掖过两次毯子,后半夜,林宇舟轻微地打起了呼噜。
看来林宇舟也疲惫了,放松了警惕。
但这个晚上并没发生什么,他们的车队很顺利地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到达了颍州。
张灯听见了很多人在说话的声音,他醒了过来,卫原野正靠在窗边向外看,见他醒了,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外头有些骚动的声音,语治在下头说道:“各位贵客,颍州到了。”
张灯他们便走了下来,张灯往后看了眼,说道:“咦?阿平他们没下来啊。”
马车上其他人在夜色中,静谧地看着下面的人。那视线在火光之下,略显幽深。
“阿平?”语治疑惑了片刻,好像忽然想起来了是谁,“他们自然不下车。”
卫原野拉了张灯一把,不让他再说,他对语治说道:“多谢,以后有事,尽管说。”
语治忙不迭地道谢,张灯在那车人上搜寻阿平,好像在缝里看到了阿平的眼睛。
张灯有种疑惑又不安的情绪在心头忽然萦绕。
卫原野带他走到一边,张灯说:“什么情况啊?他们为什么不下车?”
“那个叫语治的早就说了,”卫原野眼神有些复杂,他道,“他是送雨州羌的。”
张灯说:“羌是什么啊?”
“人牲。”卫原野只说了这两个字。
张灯愣了下,这个词太陌生了,他从来没在现实中听说过,他道:“什么?”
“人生?”张灯说,“人……牲?”
张灯忽然想起了曾经在书上读到过的一些字眼:“两脚羊”、“烧把火”、“易子而食”……
张灯又想到了他刚才看到的车上的那些人看着自己的幽幽目光,顿感脊背发凉,好像被人闷头砸了一锤,腿都站不稳了。
卫原野道:“我也是听到了他说羌人才想到的,这边因为统治混乱,大兴祭祀,圈养奴隶祭祀神明,多半这次也是因为要纪念武魂真身,所以才进贡了一些羌人。”
张灯对这些事情几乎闻所未闻,这些东西离他实在太遥远了,是以这些天就算有那么多透露着诡异的地方,张灯都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
张灯说道:“那他们怎么办?”
卫原野说:“这个世界的规则,我大概有些印象,这一坐标轴的很爱圈养人牲,这些人牲从小就是作为祭祀品养大的,他们自己都会认为自己就和猪羊无异,就是为了某一天的到来而生。”
张灯没办法接受他这个说法,他道:“所以呢?”
这太疯狂了,张灯吓得胆寒,他和那些人交谈过,他们和常人无异,但是他们会认为自己生来就是牲畜,怎么会这样?
卫原野在他耳边低声道:“咱们能做的有限。”
张灯明白,能做的有限,他是个普通人,他做不了救世主,改变个人也改变不了时局,可是,可是,不还是不想负责的自欺欺人的说辞吗?
卫原野一只手臂搂着他的肩膀将他拉到一旁,俩人头碰头,卫原野说:“我打听了祭典在三天之后,还有时间,现在先不要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