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一点醉意都没上脸的男人,“青琢,我看你是真的醉得不清,你那订婚宴请了潭市所有有头有脸的名门,人都传遍了,你的未婚妻是个漂亮死了的男生。”
“男的怎么会怀孕,你逗我呢。”
沈青琢是醉了也不会表现出来的类型,但倘若有人现在去碰碰他的脸颊和额头,很容易便能发现他现在身上的体温有多灼人。
他的目光也是散的,聚焦了一秒,又四处散开,也没再回答朋友了,而是自言自语道:“我现在才想明白,他为什么会不接我电话。”
“他当时发现自己身体状况不对,很慌乱,不知道怎么办,走投无路,想起向我求助,后面发现这种东西不能让我知道,于是开始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把我当透明人。”
“他后面会怎么和我解释呢?还是,干脆就不会再来找我。”
远处有其他朋友拿着骰盅回来,朋友一颗玩心四起,没怎么听沈青琢那些听起来很不着调的话。
他俯身拍了拍沈青琢的肩膀,抽走他手里的酒瓶:“你不能再喝了,我给我家司机打个电话,等会叫他送你回去,你回去早点休息,别想七想八,有事再找我,啊?”
沈青琢没回答。
一年到头滴酒不沾,一喝就是十几瓶,任是钢铁人也经不住这种透支。
他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朋友打完电话见状,无奈,摇摇头离开。
身侧沙发弹起,朋友走了,前面响起喧闹的欢呼声,过了片刻,沈青琢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此刻,在醉意朦胧之时,在众人交谈甚欢没有人注意到他之时,他才坐在角落里,任由自己陷进一直不敢承认的不甘心中。
明明是他的未婚妻。
凭什么是别人带他去医院,又凭什么,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结果。
……
结果就是——中标。
检验单上,HCG超出正常范围,在医学结果上是板上钉钉的有孕。
可上方性别那一栏里,后面一个“男”字,又如此显眼,显眼到有些可笑。
被沈青琢带回家里时,悯希还不敢相信这种结果,认为是误判,仪器有问题,甚至怀疑自己的血也不正常。
将一切都怀疑了一遍,就差冲去医院再检查一遍,沈青琢端上来了一盆酸杨桃。
都是新鲜的,外表黄绿,水珠顺着三角区域滑动,果实尤其丰满。
可看到那水果后,反胃感混着一种想吐的欲望钻进了骨头缝里,让他全身都泛起了抵触感。悯希不怎么挑食,尤其是水果这一类,但凡是有水分、脆一点的,他都喜欢。
甚至以前他自己一个人时,还会经常自己点外卖来吃。
可以前连吃几斤都不嫌腻的东西,现在竟然只是看一眼都让他无比想吐?
他的肠胃总不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就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总不能说是沈青琢在上面喷了什么东西吧?
悯希睫毛剧颤,捂住嘴巴失声让沈青琢端走。沈青琢撤得很快,也很及时端上了一杯水。
悯希仰头喝尽,擦嘴角的时候,一滴水从下巴滑下,滴在肚子上,他下意识想去擦,手即将碰上去时,又猛地顿住。
悯希不着痕迹转过了目光,神色能看出来些许排斥。
不是说他讨厌小孩子,相反悯希对这些脆弱的小家伙总是会多出几分耐心,几分纵容,只是生活上发生一些违背自己常识的事情,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肚子里可能……有东西的这个事实,让悯希很想吐,这是他接受不了的。当初他拜托沈青琢上自己,只是想让肚子不再痛,谁能想到他竟然能怀上。
他吃饭的时候在想这件事,洗漱的时候也在想。
临在睡觉之前,悯希蹙眉,将自己思考良久的东西说给了沈青琢:“现在还没什么反应,等过段时间真……变大了,就去打掉吧。”
后面悯希回想起来,沈青琢的反常、和自己生活上的一些变化,大概就是从这一句话后开始的。
当时悯希没等到沈青琢的回答,也没在沈青琢的脸上看见任何一点,像在看怪胎的表情,便去睡觉了。
当晚悯希没睡踏实,没像以前那样一觉睡到天明,大约零点醒过来一趟,去厕所途经书房时,发现房门是虚掩的,没关牢。
悯希好奇心不强,窥私欲更是接近于无,他拢紧身上的衣服,刚走半步,房门缝里传来重物落地声。他肩膀僵住,衣领下面的白瓷皮肤争先恐后冒出鸡皮疙瘩。
大半夜听见这些巨响,真能把人吓背过气,这别墅隔音效果极强,偏偏悯希正好从房间里出来,听了个正着。
别墅里没有保姆,有的只有他和沈青琢,房间里的人也只有可能是沈青琢。
悯希拍拍胸口,一步步朝门那边走近,待只离几厘米远时,他伸手一把将门推开。
满地狼藉。黑色的土铺满整张地面,和土壤难舍难分的花卉,歪七扭八地从盆里摔出去半米远,包裹住根系的土也就此摔开。
悯希顺着倒下的盆栽一路往上看,看向推倒它的罪魁祸首:“沈青琢,你在干什么?”
谢恺封站在桌边,眸色很深,胸膛起伏曲线明显,似在强压着某种情绪。他抬起眼,声音克制道:“把你吵醒了?”
悯希摇头:“没有,是我想去上厕所。你干嘛把好好的盆栽弄倒?”
男人没出声,抿紧唇线。悯希看到满地的泥都头疼,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啊。”
悯希有一点起床气,通常耐心都不会很好,更是一点就炸,他迟迟等不到回答,绷下脸,似有发作征兆。
谢恺封也看出来了,盯着他,缓缓道:“我感觉,你不喜欢我。”
如果喜欢,就不会提出打掉他们共同孕育出来的孩子。
就因为这个,大晚上不睡觉,和自己过不去?悯希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又觉得好笑,瞌睡都醒了。
他正欲说什么,谢恺封发现了他没穿鞋。
床边铺的地毯太软,有迷惑性,悯希一起来踩在上面就忘记了穿,谢恺封将他单手抱起来放在胯骨处,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脚心,细致入微地给他拍掉上面的灰。
“所以你纠结我喜不喜欢你这件事,纠结生气了?”
“没有纠结,这是事实。”谢恺封面无表情给他拍脚心。
悯希被他弄得很舒服,困倦地偏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也不能这么说,从普世眼光上来看,你的五官是很罕见也很特别的,如果我是女孩子,一定会喜欢你这一款。”
他抬手拢住沈青琢的脖子,装出依赖的模样:“我没有骗你,你真的很帅,唔,好吧,我也很喜欢。开心点?”
说着,悯希皱起眉,忍住心中的不适应,低头捧着沈青琢的脸,在对方脸颊落下一个吻,带有一点哄人的意味。
这段时间悯希发现,沈青琢或许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否则当初也不会举办那么荒唐的订婚宴,更不会在这里纠结这些东西。
他从沈青琢这里得到好处,金钱,和利益,也愿意在不过线的情况下,哄着点沈青琢的情绪。
一个吻,也没什么?悯希故意在沈青琢脸上停留了片刻,还蹭了蹭。
这让这个吻看起来轻轻的,缱绻又湿润,像是十足的热恋中的情侣,悯希听到耳边的呼吸声明显重了、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