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风景,当然要给人看到。”
说着,姜落又过去,肩膀轻撞霍宗濯,闹着玩儿。
霍宗濯没躲,让他撞了,只说:“小心胳膊。”
姜落快步往前走,又转过身,倒退着走,面对霍宗濯,笑着:“走吧,我们去喝茶听评弹。”
“等我学会,我唱给你听,钱都不用花。”
霍宗濯含笑。
苏城的春天,以前只道寻常、年年如此,如今却觉得美得过份,又让人心生欢喜。
医院,章宁福穿着病号服坐在床边,正捧着银色铝制饭盒,吃刚刚被小陆带过来的午饭。
章宁福吃得安静,又或者说沉默,身边,章宁福的老婆给自己剥进口香蕉吃,边吃边唠叨,一会儿说香蕉贵,香蕉而已,又不是金子做的,怎么能那么贵。
一会儿怪小陆今天带来的饭菜太清淡,说肉都没有几块,糊弄谁。
一会儿又嘀咕:“反正,不管怎么样,等你回厂里了,等你们那个死人老板也出院,你怎么也得跟他聊赔钱的事!”
老太婆絮絮叨叨,突然的,章宁福扔了手里的饭盒,声嘶力竭地大喝道:“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
车行在苏城回海城的路上,有段路是土路,坑坑洼洼,车身晃悠,车里的人也跟着晃。
晃着,聊到了这次的车祸上,姜落终于正经起来,说:“我想来想去,不会是李锋锐想要我命。”
“你都说了,他之前已经找去商会的邱会长那里了,他肯定是想息事宁人,和我这里握手谈和,不让商厦损失更大。”
“李锋锐也不是郭荣海,不会想要我的命。”
“嗯。”
霍宗濯开着车:“想到什么了?”
姜落:“我住院这些天,一直在想,会想要我的命,只有一种可能——我动了谁的利益。”
“动了谁的?对方会这么痛恨我,巴不得我去死?”
“想来想去,只有工厂。”
姜落:“然后我就开始回忆,车祸之前,我见了哪些人,这些人谁会和我存在利益冲突,还真被我想到一个人。”
“嗯。”
霍宗濯沉稳开车:“说说看。”
姜落:“李锋锐想要拉我下水,吞国有资产的那个王总王风。”
姜落:“想搞死我的,应该不是王风。”
“我想到的,是王风提到的那个通城的正在改制的服装厂。”
姜落边思考边道:“怎么会刚好有个厂改制,改制还要变卖资产,再找到我?”
“我就想,如果这不是巧合,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的?”
“故意让我来收那批设备,再以侵吞国有资产的名义搞我?”
霍宗濯:“嗯,思路很对。”
姜落:“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霍宗濯这才边开车边道:“你提的王风,还有通城那个厂,都在通城下面一个叫海门的县里。”
“那家厂确实在改制,入股的私人老板是个新加坡人。”
姜落一听就道:“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真被你查到那里了?”
是的,霍宗濯让人去查当时跑掉的撞姜落他们的那辆货车,查了一路上所有路口,终于在一个路口看到了安装的道路监控,再顺着监控,找到了那辆车,又顺着那辆车,找到了货车所在的公司,和当时开车的驾驶员——霍宗濯要查,自然是最直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找到驾驶员,一切就好办了,再顺藤摸瓜,一路摸,自然摸到了海门的那家国营服装厂。
服装厂改制,入股的私人老板是新加坡过来的,姓tan,也就是陈,叫陈显龙。
就是陈显龙找了人,要趁着李锋锐和姜落杠上的时机,趁机搅乱浑水,安排了下去,让人觉得是李锋锐要撞死姜落。
新加坡,陈显龙。
姜落思考着:“一个新加坡人,能找到海门那种苏北小县城,还收购国营服装厂的股份,看来他是想在江苏海城这周围布局服装产业的。”
“没想到我突然插了一脚,砸了一千万投工厂,把他的计划全打乱了。”
姜落缓缓点头:“他要撞死我,理由还真的特别充分。”
第91章 海门
霍宗濯转了下头, 看了看姜落,问:“有什么想法,准备怎么办?”
姜落思考着:“难办。”
“我当初拒绝了王风, 要是没有后续,没有这个陈显龙安排车撞我,那就是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偏偏他觉得我做工厂妨碍了他,要搞死我,用车撞我。”
这……
姜落幽幽:“我总不能也安排辆车过去撞他吧?”
霍宗濯开车, 没说话, 继续听。
姜落又想了想:“他要弄死我,这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他现在就算不想继续要我的命了, 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他。”
“不然难保他哪天不会又突发奇想, 想要搞死我。”
姜落思考着, 接着道:“但想想, 我又觉得动不动和人结仇不好。”
“我是不是也该学学李锋锐,去找个中间人, 帮忙说和?”
“暂时先这样, 说和, 等以后再找机会,把今天这仇报回去。”
姜落的思路完全没问题。
想报复,人之常情,没谁甘愿平白无故被车撞。
你要我命,就是结仇,俗话都说,有仇不报非君子。
但要是你捅我一刀,我再马上捅你一刀, 其他不管不顾,就显得太意气用事也太幼稚了。
姜落有工厂有生意,衡量权宜、暂时忍下,也是一种该忍则忍的折中和暂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智慧。
说到底,被车撞这次,姜落实在有些被动。
他这儿刚和李锋锐扛上,再来个什么新加坡的陈显龙。
他生意不做了么?光对付这些人?
“难办。”
姜落又道了一次。
“要不要看看我是怎么做的。”
开着车的霍宗濯这才开口。
嗯?
姜落看过去:“你要帮我?”
霍宗濯沉稳的:“你觉得难办,那就坐着不要动,看看别人是怎么办的。”
姜落:“你有办法解决?”
霍宗濯“嗯”了声,淡定的:“其实不难,可以破局。”
姜落好奇:“你准备怎么做?”
霍宗濯:“我做,你看。”
“看完了,你再评价我的方法有没有用、好不好。”
姜落点点头:“行啊,那我就看着。”
回海城,第一时间,姜落先去了章宁福那儿。
章宁福的老婆儿子都不在,小陆今天也没在,在病房陪着的是工厂做管理的一个同事。
“姜总。”
同事打招呼,又在姜落的示意下暂时离开了病房。
姜落走进病房,章宁福看着姜落吊着条胳膊、额头上还贴着纱布的样子,顿时眼眶就红了。
姜落拿脚勾椅子,坐下:“别哭,没死。多大点事。”
章宁福坐靠在病床床头,强忍下眼泪,用有点哽咽的声音道:“我们把工厂做这么大,是不是碍着什么人的眼,叫人眼红了?”
姜落哼:“看来脑子没摔坏。”
章宁福一脸隐忍地低头垂眸,想说点什么,又发现自己在这件事上其实没有主意,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他觉得难过,又很无力。
“行了,什么样子。”
姜落是他惯常的语气,幽幽:“船到桥头自然直,怕什么。有我在,厂也在,还有镇上担保,有什么值得长吁短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