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命格显贵,连国师都变了脸色。”
李琼玉露出回忆的神色:“我记得……命都不错。”
李含璋轻笑一声:“天潢贵胄,若还要说自己命不好,凡间万民还怎么活。”
“只是好与好之间,也有差距。”
“当年国师曾交代母妃,我命中忌水,父皇还特地赐了一只黄玉麒麟给我辟邪。”
“母妃当年不信这些的,直到我那年落水,那只黄玉麒麟也遗落在池底,她疯了一般求神问佛……”
他低头叹气,“我成年之后,父皇赐我一块封地,因这城靠着长波河,还叫‘连波城’,母亲还大闹一场。”
“最后也没能拗过父皇,她只能请旨,将城名改称‘伏波’。”
李琼玉若有所思。
“可谁能想,伏波城常年水患,我上请建造堤坝以修水利,结果拨下的银两还没到伏波城内,就在长波河上失去了踪迹。”李含璋抬眼,“押送官银的兵士就被挂在青龙寨前,而伏波城城主也失去踪迹。”
“城主尚未寻到踪迹,此地仙使曾是王家为我寻来打理封地的可靠之人,如今……态度也叫人捉摸不透。”
“我执意要上船,多少也是不信命,我不信这一条长河,我当真渡不过。”
李琼玉问他:“如今信了吗?”
李含璋安静片刻,又开口:“不信。”
李琼玉笑了一声。
“我没有可用之人。”李含璋终于说到正题,“我想借你队中人手一用。”
“水利之事,我势在必行。”
李琼玉想了想:“是好事,我没意见。”
“但他们不是我管的。”
李含璋微微松口气:“只要你应允,剩下的,我自会说服他们。”
“只是你要稍作停留几日。”
“好。”李琼玉简短答应下来。
李含璋盯着她手上的春山镯:“……赵旬邑我还是会留给你。”
“都行。”李琼玉颔首,“就说这些?”
李含璋端起茶杯,茶叶悬浮,茶水轻颤,他轻声说:“还有一件事。”
“李琼玉,你回来,会争皇位吗?”
李琼玉诧异看他一眼。
李含璋露出一点笑意:“你一向直来直往,我也直接问一回。”
李琼玉颔首:“哦。”
她想了想说,“现在不会。”
李含璋神色微动:“现在?”
“我离家时说,此生不复相见。”李琼玉抱着剑,“后来师父教我,话不要说太死。”
“此刻谈此刻,往后往后说。”
李含璋笑了一声:“那我得提醒你,若是此地水利之事我做好了,可是很得民心的。”
“你还打算帮我吗?”
“帮啊。”李琼玉不以为意,迈步走出去,“我分得清好坏。”
“我去你花园里逛逛。”
李含璋:“……”
他等了一会儿,侯俊义和几个亲信走进来,小心翼翼问他:“太子殿下,琼花帝姬……可曾应允?”
李含璋轻声说:“答应了。”
几人都松了口气。
侯俊义看着李含璋脸色,小心翼翼问:“太子,那为何仍愁眉不展?”
李含璋放下茶杯:“只是觉得,她那样的人,镜子一样,能照得人自惭形秽。”
几名亲信连忙七嘴八舌地劝解,李含璋摆摆手,“好了,请伍将军过来吧。”
……
此时,通达驿站。
果然,金算子产业遍天下,这小小的驿站消息四通八达,裴栖鹤从这里得到了不少自己想要的消息。
此地仙使是王家的人,叫“少阳君”,但不知为何,太子也不是很差使得动他。
城主是皇帝亲自指派,状元郎楼思谦,寒门出身,名声很好,因此即便他和大批官银一起下落不明,依然有不少人相信楼郎无辜。
狐五爷有些想不明白:“如果不是太子自己贪了这些银子,那也就这两人有本事在此地做这样的事了吧?”
“不会是太子。”裴栖鹤撑着脑袋,“这事对他没好处。”
“大张旗鼓要修水利,结果银子还没送到就飞了,还是在自己封地上……往小了说,面子都丢光了,往大了说,自己小小一块封地都治理不好,焉能治国?”
他摇头晃脑,“咱们对这群人不了解,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靠想的肯定没那么容易,还是得从别的地方入手。”
狐五爷斜眼看他:“比如?”
“比如——”裴栖鹤答不上来,一拍洛无心,“小师弟,有奖竞猜!”
洛无心露出一点笑意,他说:“尸身。”
“挂在青龙寨前,护送官银的官兵尸身,此刻应该在城主府内。”
他看向裴栖鹤,“二师父和三师父教了我鬼修的法门,若是神魂尚在,可以试试问鬼魂话。”
裴栖鹤眼睛一亮:“聪明!”
洛无心问他:“那奖呢?”
裴栖鹤正要掏储物戒,洛无心飞快说,“不要吃的。”
裴栖鹤:“啧,没小时候好糊弄了,还会挑三拣四了!”
他眼珠一转,给他抛了个媚眼,朝着空气“啵”了一下,“那给你二师兄飞吻一个。”
洛无心:“……”
狐五爷翻了个白眼:“不要脸!”
“哟呵!”裴栖鹤抱起狐五爷,撅起嘴凑近了恶心他,“来吧狐五爷,我给你狠狠亲一个!”
“滚滚滚!”狐五爷伸出四只爪子抵着他的脸,毛都要炸起来,“离我远点!”
裴栖鹤嬉皮笑脸,逗了狐五爷一会儿没听见洛无心的动静,疑惑地回头:“小师弟?”
“啊?”洛无心还摸着通红的耳朵,惊慌扭头,“来、来了。”
“嗯?”裴栖鹤眨眨眼,“不会这么不禁逗吧?”
“没有。”洛无心有些恼怒,推着他往外走,“去看尸体了。”
狐五爷看看他,又看看裴栖鹤,提醒他:“别怪我没跟你说啊。”
“你再这么逗他往后有你受的。”
“瞎说!”裴栖鹤理直气壮,“我能翻车?”
狐五爷:“呵。”
他翻了个白眼。
……
城主府。
城主楼思谦失踪,如今府内一片萧条,洒扫下人都不怎么上心,看守也松。
几人轻巧翻过墙头,钻进了摆放尸体的房间。
正值冬末,这里头还放了冰块,依然散发出微妙的死尸气味。
“哇——”裴栖鹤忍不住偷偷感叹一声,像在演少年O青天。
洛无心轻声说:“二师兄,给我点吃的,我来召灵。”
“哦哦。”裴栖鹤摸了摸储物戒,伸长脖子看盖着白布的尸身,“他们爱吃面食还是大米饭啊?”
洛无心:“……都行的二师兄。”
“挺好,当了鬼还不挑食了。”裴栖鹤大方地掏了几个大白馒头出来,“喏。”
洛无心掰开馒头,碾成粉末,低声念咒。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阴风阵阵,卷着馒头飞起,洛无心的瞳孔变得格外黑,身下的影子扭曲,像有许多魂魄想要挣扎离体……
自从他修炼天绝心以来,裴栖鹤就没再见过他这样鬼气森森的模样。
他凑近了看洛无心的脸。
洛无心:“……二师兄。”
裴栖鹤:“嗯?”
他小师弟的眼睛怎么还跟猫一样,在暗的地方会扩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