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因为他走神,手上用了力。
少爷手劲不小,挺痛的。
就是叶衡皮糙肉厚看不出来。
叶衡摆手,“呃呃呃呃、呃呃呃嗬嗬。”
元汀:“别骗我。”
叶衡闭嘴了。
元汀玩了会自己的发尾,叹口气,作势要走。叶衡就焦急地说话了。
但是……
直到叶衡停下,元汀都还是呆呆的。
叶衡抿起嘴,低下头摇头。
元汀:【不是……叶衡是……外国人?】
怪不得被人从京城赶出来丢进勾肆自生自灭,这一口不知道哪国语言听起来一点都不正统!
系统:【。】
系统:【我也不知道。】
“那你就只能听懂,但是不会说是吗?”
叶衡点头。
太难了,中原话。
元汀头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他,“我才发现……你的眼睛真的有点蓝蓝的,虽然只有一点点。头发也卷卷的。”
“竟然是外国人……”元汀坐在地上,放空一会,突然起身去拿纸笔放在叶衡面前,“那你是哪个国家的?说不定我知道哦。我之前和我爹娘出去走商可是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见过可多人了。”
叶衡拿着笔,在元汀期待的视线里久久不能落笔。
外国通常都怎么称呼来着?叶衡思索着,犹豫写下。
元汀凑过去,仔细辨认那糊在一起的字。
“……蛮夷。”
“……”
吉庆从外面神神秘秘带着夜宵回来,就看见少爷在烛光下给叶衡开小课,一屁股挤开叶衡,连声道:“少爷少爷,你不能只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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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衡嗓子没问题,是人种有问题。
元汀上课都走神了,被章先生发现,点名提了他问题。
好在这页书他读过的,只是思索片刻就答出来了。
程卓年和宋永一如既往地在下学后要插入他们的学习小组,五个人凑在院子里写字。
元汀看着叶衡跟着一张一合却不发出声音的嘴巴,顿了顿。
凑到叶衡耳边,悄声说:“我教你说话吧。每日亥时吉庆会去偏房睡觉,我给你留个窗户,你翻进来。”
叶衡愣在原地。
元汀对他眨眨眼睛,立起书遮住了下半张脸,但是眉眼弯弯的。
叶衡当晚就去了。
元汀的院子门口有洒扫仆人的仆人房,此刻还亮着烛火,叶衡只能从墙上翻过去。
叶衡之前缺衣短食的也能长那么高,进了元府吃得饱肚子后个子更是猛蹿,这围墙也不过是他一个半人高罢了。
元汀假装吹灯了但是留了盏小蜡烛。窗户被轻轻敲了敲。元汀起身去开窗,转身往里屋走,轻声道:“你过来吧。”
却听见哐当一声巨响,叶衡从窗户那进来摔了个狗趴,把一边桌上的摆件都打落了。
元汀连忙小跑过去,心疼地抱起木雕摆件,“没坏吧……”
这可是他爹娘从南洋那边带回来的手工艺品,可贵了。
下一刻,房门被敲响了。
“少爷,怎么了?你摔跤了?”吉庆急声道。
屋内两个人都顿住了。
吉庆等了几息,里头还是没人回,他怕少爷出事摔重了,连声道歉,推推房门。
没推开。吉庆一咬牙,一身虎劲,“少爷我要撞进来了!”
“等等!”
元汀抬高声量:“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把木雕推倒了。”
“少爷我来了!”
“你别进来!”
“少爷……”吉庆急死了,这明显就是有事,但是少爷不让他进去,他就只能在门口急匆匆地转圈圈。
结果房门被少爷自己打开了。
元汀里面还是白色的中衣,手弯里挂了件外衣,好像是随意挂上的,只挂在了右手弯里,剩下的拖在地上。白金色的长发柔顺地长到腰间,雪白的颈子收在没合拢的衣领里,面容困倦,细眉凝起,“吉庆,这么晚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呢。我都说了我没事了。”
少爷屋子里一直有股浅香味,可能是熏衣香,可能是药香,也可能是……少爷自己香,
吉庆诺诺道:“我担心您……”
“我没事,你回去睡吧。”元汀垂眼打了个哈欠,眼角挂了泪,被他自己揉掉了,白嫩面皮上微微泛红。
吉庆不打扰他睡觉,主动关好门走了。
元汀过了会探出头,盯着吉庆住的偏屋光亮熄灭才收回脑袋。
罗袜上部的绳结没打好,松垮垮的脚踝都露出来了,躲在里屋床下的叶衡眼睁睁看着少爷啪嗒啪嗒地从外屋回来,放下里屋和外屋之间的厚厚帷幔。
……
叶衡没想到教他说话是这样教的。
他粗糙的指腹被葱白手指攥着,引导贴在了对方的颈上。元汀的脸小小的,颈子也细细的,叶衡的手掌放得那么近,感觉能盖住元汀整张脸。十三四岁,元汀又是发育慢的,喉结也看不出来颈部平滑柔软,叶衡衡感受到他的呼吸和脉搏。
“你别动啊,我好痒。”元汀眯起眼低声笑道。
叶衡克制不住自己的手不抖,只能用另一只手压住手臂。
元汀垂眼,把他另一只手也抬起来,圈在自己的颈脖上。
“仔细感受一下我说话的时候是在哪里发声,然后跟着我学。”
叶衡连连点头。
元汀笑道:“好,我先教你名字。”
元汀说了一遍,要叶衡跟着他学一遍,叶衡好像第一次用嗓子,喉咙是他的新器官一样,说出的声音可以说是呕哑嘲哳。
元汀就领着他说了两三遍。叶衡也知道少爷耐性差,一次说的比一次好,后面他摸着自己的喉咙复习,元汀靠在叠起来的被褥上困倦地阖眼听他学。
等到叶衡第一次说的像模像样的时候,元汀笑了一声。
“学会了?”
叶衡点头。
“叶衡。”元汀戏谑道:“你知道吗?别人第一次学说话都是喊娘亲爹爹的,你不一样。”
“元、汀。”叶衡缓缓出声,咬字认真仔细,又重复一遍,“元、汀。”
带着奇怪的卷舌,但是能轻易分辨。
“嗯。”少爷还算满意,笑吟吟应下了。
哪有人叫人家读名字是教自己名字的。元汀想,我就这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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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衡会说话了。
小组学习时叶衡突然开口道:“少爷,这个、字、要、怎么、写、笔顺?”
其余人都震惊地看向他。
元汀清清嗓,给叶衡解答道:“先勾。”
他们两个人反应太自然,搞得其他三个人也懵懵地接受了哑巴开口这件事,还很自适应地把叶衡奇怪的口音理解为初学人话正常现象。
程卓年写着写着,一拍头,道:“汀汀,你是不是要过生辰了?”
宋永道:“下月初八。还剩两三天。”
元汀奇怪问:“你怎么知道的?”
宋永叼着笔,头摇摇晃晃,“你爹娘每年都在这天广施善缘,你去问问城里任何一个人,就连才下地的小娃娃都知道,那是元小公子的生辰日。话说你这祈福要到什么时候?你七十岁?八十岁?”
八十岁整个大玄都少见,长寿中的长寿了。宋永不说百岁那种唬小孩子的话。
元汀沉吟道:“我爹娘说,算命先生说到我十六岁上次轿,福泽就集够了。从那以后就事事顺遂,无忧无虑。”
“不过嘛,这听起来就觉得假。他甚至不敢说我无灾无病。”元汀撇撇嘴,“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就按他说的做呗。”
“上轿?什么轿?”宋永脱口而出,“上花轿?”
元汀无言望他。宋永对他挑挑眉毛。
程卓年也想到花轿了,喃喃道:“竟然要你嫁人才能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