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柳毓坚持道:“我来。”
郗眠才慢慢松开了手。
饭菜上桌,邓柳毓先吃了一口,沉默了。郗眠满含期待的问:“怎么样?”
邓柳毓犹豫片刻,道:“不错,可以的。”
郗眠立刻笑了,随后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邓柳毓按住他的手,“菜有点少,我让人再送一些来再吃。”
郗眠闻言立刻懊恼:“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到位,我现在只学会了这一道菜……”
邓柳毓:“……没关系。”
郗眠却听不进去,垂着眼道:“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我会学更多的菜的。”
邓柳毓轻轻点了下头,想起郗眠看不到,又出声道:“会。”
见郗眠还要吃,他又劝了劝,这次郗眠发现了异常:“是不是……菜有问题。”
邓柳毓道:“没问题。”
可不等他说完,郗眠已经自己尝了一口,随后慢慢放下了筷子,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邓柳毓正在思考要怎么安慰他时,郗眠道:“昨天……明明做得很好的。”
他果然什么都做不好。
邓柳毓却立刻抓住了里面的漏洞,“你每天都在等我吗?”
郗眠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邓柳毓已经明白了,学做菜,是想感谢他,看来郗眠每天都做,做好后就放在锅里温着,因为不知道他哪天会来,只能每天都准备。
这次邓柳毓沉默了很久,久到郗眠又开始无意识的捏衣角。
他的视线落在郗眠的手上,想按住那双忐忑不安的手,告诉他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可他最终什么都没做。
他说道:“以后我每天都来看你。”
郗眠立刻欣喜又不敢确定般抬头,“真的吗?”
邓柳毓嗯了一声,“以后不要学做菜了。”
郗眠的眼睛又黯淡下去,“好……”
邓柳毓叹息一声,解释道:“受伤不好,不要受伤。”
郗眠的手指动了动,轻轻点头,“嗯”。
第168章 Beta金主觉醒后
那次之后, 邓柳毓确实每天都来看郗眠,下班后过来,他在一旁看书, 郗眠则在一边听节目或者听剧。
郗眠好像渐渐适应了盲人生活, 两人也从一开始的不熟到后面偶尔能说上几句话, 再到后来时常因为一本书或一部影片讨论很久。
甚至有时会因为一些不同的观点而辩论, 每到这个时候,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仰着头、骄傲的、满腹才华的郗眠。
即使落魄了, 即使经历了一些事情性情大变, 郗眠还是那个才华卓越的人。
邓柳毓在这栋房子呆的时间越来越多, 有时候呆到太晚也会留宿, 好在当初给郗眠准备的是三室一厅,如今倒是刚好。
周内让小南送饭过来, 周末邓柳毓来得早的话会自己做饭, 他的手艺很好, 至少郗眠很喜欢。
有时他也会给郗眠念书, 起因是有一次, 郗眠好奇的问:“你看的是什么?”
邓柳毓说了书的名字, 郗眠说道:“听过, 可惜没来得及看。”
他声音低了下去,“以后也没机会了。”
邓柳毓鬼使神差道:“我给你念吧。”
从那次后,念书也成了两人平日打发时间的一种爱好, 一人念,一人听,时常讨论,竟有思想碰撞之感。
这样的日子有些温馨。
直到有一天晚上,邓柳毓于睡梦中被吵醒, 听声音来自郗眠的房间。
郗眠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不,更像是吵架。无论邓柳毓怎么喊都没用,强行撞开门后,他看到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只有缩在墙角抱着头的郗眠。
他在哭,在喊,歇斯底里,头却紧紧埋在双臂里,那是一个极度保护自己的姿势。
“滚开,滚,离我远一点,呜呜呜,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宋城,宋城!我再也不敢了,我不喜欢你了,求你,让我回家……”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他不停的重复这三个字。
那一刻,邓柳毓的心仿佛被刺痛一般。
他当然知道他哥邓慕、夏笙钰和宋城三人联合整治郗眠的事,前两者是为了郗家,最后一位则因为仇。
他朝郗眠走过去,蹲下身,手轻轻放在郗眠柔软的发丝上,“郗眠,别怕,我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
他刚要摸一摸郗眠的头安抚,手下骤然一空。
郗眠疯狂蹬着腿往角落里缩,他似乎受惊到了极致,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姿势,只是发疯般抱着自己“躲起来”。
邓柳毓一时不敢再靠近,更别提再去碰郗眠。
郗眠似乎不能再接受刺激了。
他顿在原地,看着离自己三米远,因为后面是床角而缩得不能再缩的郗眠,尽量放缓自己的声音,“郗眠,是我,我是阿玉,给你念书的阿玉。”
他一遍一遍说着“别怕”,说着“我是阿玉”,说了半个多小时,口干舌燥。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采取一些其他的行动时,郗眠忽然动了,他一点一点从双臂间抬起头脸,那张清秀的脸早已被泪水浸湿。
“阿,玉?”他似乎有些茫然,像是陷入梦魇之人缓缓惊醒,瞳孔一点一点聚焦。
“阿玉。”他又重复了一声,伸出手在空气中摸索,“阿玉你在哪?我,我看不清,好黑。”
大颗大颗的眼泪再次从他眼眶中滚落,他咬着牙让自己不要哭出声音,只是问出的那句“我看不见你”却支离破碎。
邓柳毓站起身想要过去,却因蹲太久,腿失去了知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听到这个声音,郗眠的脸转向了邓柳毓的方向,“阿玉?”
邓柳毓温声答:“是我。郗眠,等我两分钟好吗?我现在动不了,乖,别怕。”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成年人说“乖”,或许是现在的郗眠看上去太脆弱了,又或许郗眠本身就长了一张清秀学生般的脸。
他话音刚落,郗眠就摸索着爬过来,摸到邓柳毓撑在地上的手,郗眠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随后一整个人扑进了邓柳毓的怀抱。
这一扑,邓柳毓整个人躺在了地上,只能勉强分出双手抱住身上的人,防止对方摔下去。
郗眠把脸埋在他胸口,没有任何声音,邓柳毓却能感觉到胸口一点一点湿了。
他迟疑了半晌,最终抬手轻轻拍着郗眠的背,柔声安抚:“别怕。”
邓郗眠睡着时,邓柳毓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浑身都僵了,他轻轻抱着郗眠翻了个身,缓和好久才将人抱到床上。
第二天郗眠醒后精神也不是很好,邓柳毓想带他去医院,可郗眠抗拒出门。
无奈之下邓柳毓只好联系了医生上门,那医生检查一番,委婉道:“病人有点贫血,其余没太大问题,只是需要注意一下他的精神状况。”
十九区没有很好的医生,那时邓柳毓离开邓家后第一次主动联系爷爷,第二天便来了一位知名的心理医生。
郗眠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听到这个消息时,邓柳毓心脏顿时一阵抽疼。
他每天都和郗眠呆在一起,郗眠看上去明明就很乐观,怎么会有抑郁症呢。
邓柳毓认真的听着医嘱,并不知道门后面,郗眠已经听到了全部。
他背靠着门一点一点滑下去,蹲到了地上,本就空洞的双眼更加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