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没有说话，在人群之外的里斯却走了过来，他的眉头轻轻皱着，眼神深邃而沉郁：“你说98号在求偶期？”
郗眠冷眼看着他，道：“里斯，你每天待在实验室，98号的异常一点也没看出来吗？那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使用实验室一周，98号拒绝进食的原因却要来问我了？”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嘲讽的意味谁都能听出来。
院长布满肥肉的脸看上去更凶了，闻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郗眠也毫不惧怕。
“行了”，米歇尔道，“院长，98号狂躁的原因已知明，我跟你保证，实验体不会出问题。”
院长甩袖离开。
事情到此结束，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这时站在角落的魏杰走过来。
他尴尬的摸了摸脑袋：“郗教授，我回来了，没想到一回来就碰到这种事……”
说着还一边忍不住拿眼睛去瞅旁边的里斯，从刚才里斯就一副皱眉沉思的样子，魏杰和郗眠说话他也没反应。
郗眠由衷的祝福魏杰：“新婚快乐。”
魏杰的家在遥远的东边，他和他老婆都来自那里，前不久请假回去办婚礼了。
魏杰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事，嘿嘿笑了几声，“谢谢郗教授。”
说着拿出几个红色的小礼盒：“这个是郗教授的，这个是姜明的。”
说着又走向里斯，“里斯博士，这是给你的。”
“几个喜糖，大家也沾沾喜气。”
里斯目光沉沉的移到喜糖上，似乎又没有在看喜糖，他的眼神是发散的，像全神贯注的在思考什么问题，随后一脸魂不守舍的离开了。
魏杰举着礼盒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半晌才不好意思的收回。
郗眠道：“不用理他，他不吃糖。”
魏杰道：“对，里斯博士不喜欢吃甜的。对了，你们这周末有没有时间？我和我老婆想请你们吃顿饭。”
郗眠和姜明自然答应。
魏杰又看向鱼缸：“郗教授，他这样一直撞玻璃真的没关系吗？”
魏杰跟在郗眠身边最久，这条人鱼的很多研究他也有参与，还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这样暴躁的状态。
郗眠道：“没事。”
魏杰半信半疑的连“哦”了几声，便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在这种事情上，郗教授比他有分寸。
巨型鱼缸连接着活水，很快那些被弄脏的水焕然一新。
在实验室处理数据到下午，郗眠拿了食物投喂98号。
这次98号没有撕碎食物以示愤怒，但仍旧不吃东西，鱼从他面前飞快逃开，他看都不看一眼。
这样的状况持续到第二天早上，一般郗眠都是最早到实验室的，今天也是一样。
他用仪器将98号抓出来，固定在实验台上，等98号悠悠转醒，郗眠已经检查完毕。
98号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他的求偶期似乎已经结束。
此时人鱼正盯着郗眠看，郗眠带着手套的手去碰98号的脑袋，98号猝然偏头，不让郗眠碰。
明明之前郗眠帮他过求偶期时，结束后98号是给随便摸的。
虽然这种状况也只是最后两次，但足以证明98号态度的转变。
现在又不给摸了，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郗眠这段日子不来实验室并不全是因为被人形珍珠吸引，更主要是他要让98号产生危机感。
毕竟一样东西太容易得到，是不会珍惜的。
郗眠拿出视线准备的食物，是一些切好的鱼腹，他拿出一小块抵在98号的唇上。
98号抿紧了唇，垂着眼不看郗眠，郗眠又往他嘴唇上怼了怼，这次98号直接偏开了头。
郗眠绕道人鱼偏头的那一面，98号又把头偏向另一边，郗眠再次绕过去，如此反复了四五次，郗眠停住脚步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没听到声音的98号把脸转回来，他生气的表情更明显了。
郗眠这才把声音放柔和，道：“吃一点吧，别生气了。”
这次98号终于张嘴。
而郗眠得出了一个信息：98号能听得懂人语。
之后几天因为有魏杰在，郗眠觉得工作更加得心应手，毕竟魏杰不会问莫名其妙的问题，也不会到哪都粘着人。
郗眠心情舒畅，姜明却截然相反。
无论有什么事，郗眠先喊的一定是魏杰，姜明在郗眠身边本就不怎么受待见，如今更是连话都快要说不上了。
所以发现郗眠趴在办公桌上睡着时，姜明悄无声息的放轻脚步靠近。
他拉开旁边的凳子坐下，郗眠的脑袋搭在手臂上，正好面朝他这边。
姜明也将脸靠在自己手臂上，以一个跟郗眠差不对的姿势面向郗眠。
只不过郗眠闭着眼睛，呼吸均匀，而他睁着眼，肆无忌惮。
姜明一直知道郗眠的容貌很好，跟他不同，他是健气明亮，而郗眠五官更为精致，加上性格使然，使得这种精致平添了清冷之感。
像一朵远开于荷塘中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莲花。
姜明忍不住伸手去碰郗眠的睫毛，那睫毛浓密、深黑，尾端有些卷翘，他发现郗眠的头发也带点微卷，不明显，只有发梢的部分。
这点卷度莫名击中了姜明的心。
他轻轻唤了一声“师兄”，随后着魔一般倾身，吻落在郗眠的发丝上，又落在他睫毛处。
察觉那睫毛颤动着，像破茧的蝶翼，吓得他立刻坐了回去。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姜明脸色发白。
好在郗眠没有醒来，他那颗高高吊起的心才又晃晃悠悠落了回去。
他又低低喊了一声：“师兄。”
这一声“师兄”里掺杂了太多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姜明忽然察觉背后火辣辣的，像是被什么人凝视着，他转头看去，门照例关着，没有任何异常。
他松了口气，一回头，对上了一双蓝紫色的眼睛。
那刚舒出的半口气卡在喉咙里，瞬间疯狂咳嗽。
郗眠被咳嗽声吵醒，看见姜明捂着嘴咳得弯下腰。
毕竟也是他的助理，郗眠犹豫着问：“没事吧？”
姜明一边咳一边摆手，根本没法回答。
过了几秒，郗眠伸手替他拍背。
等姜明停止咳嗽，问的第一句话是：“师兄，你……他怎么在这？”
郗眠奇怪的看了姜明一眼，实验体在实验台上不是正常吗？
随即又想到他把98号固定在实验台上，自己却累得睡了过去，虽然98号在空气中待两三个小时没太大问题，但这确实是自己操作不规范。
郗眠将98号重新送回水里，98号似乎不愿意回去，挣扎着要坐起来，但脖子又被铁环限制，气得他发出嘶嘶的声音，直到麻醉渐渐起效。
郗眠不知道98号怎么了，他转头对姜明道：“今天的数据我都记录了，有一些样品需要用对面大楼的仪器检测，你跑一趟。”
姜明离开。
午休结束后，魏杰打着哈欠过来，进更衣室换衣服时被里面的人影吓得跳起来。
打开灯后，忍不住道：“里斯博士，你怎么不开灯呢？”
况且今天实验室是郗眠教授在使用，里斯博士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里斯皱着眉，一脸凝重，闻言只是抬头看了魏杰一眼，一言不发离开了。
对于里斯的目中无人，魏杰早已习惯，也并不在意，换了实验服便去实验室帮郗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