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阵风吹来,他轻轻打了个寒颤。
一场春雨一场暖,怎么夜晚还是这么冷。
正想着,身前的人动了,云睿文抬脚进了郗眠的房间,郗眠顿了下,也跟上。
云睿文径直走到床边,空气中似乎有某种很淡很淡的味道,目光落在床铺上时,他面色骤然大变。
他抬手便将被子揭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他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空气中的味道和新换的床褥都昭示着这里发生过什么。
等郗眠走到他身后,脸上那一抹阴郁早已消失殆尽,他转头同郗眠道:“今夜那刺客实在猖獗,我不放心,故又过来看看。”
郗眠点了下头,“多谢国舅关心。”
云睿文脸上的表情如一贯般温和,“郗眠,你太客气了,你不好奇我为何要带你回来吗?”
郗眠没有说话,云睿文接着道:“闻鸿衣的人正满京城找你,你救过我一次,我不会让你落到闻鸿衣手上。”
郗眠从善如流:“多谢国舅。”
明明郗眠在感谢他,可云睿文总觉得哪里不舒服,片刻后他便告辞了。
之后将近一个多月,郗眠都没有再见过云睿文。
他状似无意的打听了几次刺客的消息,得知对方跳入鱼塘后再没找到,松了口气。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也渐渐热了起来,似乎没有人在找他,郗家、赵祁、闻鸿衣,似乎都没有在找他,也可能是被云睿文拦了下来,郗眠无从得知。
因为太过无聊,郗眠在院子里搭了个秋千,齐鹫很是热络的帮他一起搭,齐阳则面无表情的抱着手在一旁冷眼旁观,直到被齐鹫念叨了十多遍,才卷起袖子加入。
秋千搭好后,又拿了几个软垫放在上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郗眠都腻在秋千上,白天可以晒太阳,晚上可以乘凉看星星,下雨的时候齐阳齐鹫会帮他把软垫拿进屋子。
再见云睿文那天,郗眠在秋千上睡着了,秋千一荡一荡的,风吹得他放在身上的书轻轻翻页。
睡梦中,似乎有人在碰他的脸,一开始只是流连在眼睛眉毛处,过了一会,那触感落在了鼻子嘴唇上,最终停在嘴唇流连忘返。
郗眠感觉嘴唇被轻轻抵开一条缝,潜意识里以为是烦人的闻鸿衣,闭着眼睛道:“别闹,我要生气了。”
对方越发变本加厉,郗眠咬了一下,嘟囔了一声:“闻鸿衣。”
那语气听起来有些生气了。
可也就是这一声,嘴巴里的东西似乎僵住,随即离开。
郗眠只感觉到一阵凉意,瞬间惊醒,撞进一双生气的眼睛里。
生气?
他从来没有把生气这个词和云睿文联系到一起,可眼前的人确实是生气了。
云睿文沉着脸不说话,郗眠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道歉?可是他为什么要道歉,是云睿文在他睡着时做冒犯的事。
沉默了片刻,云睿文道:“我不是闻鸿衣,你很失望吗?”
这个秋千很大,郗眠是躺在上面的,只有腿悬空着,轻轻摇晃着。
而云睿文则是半跪在秋千旁,视线几乎与郗眠持平。
郗眠没有说话,他又问了一句:“我不是闻鸿衣,你很失望?”
郗眠挪开了视线,“没有。”
“你有”,云睿文笃定道,他伸手见郗眠的脸重新掰回来,强迫郗眠看着自己。
郗眠又对上了云睿文的眼神,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晚的云睿文很奇怪。
正在思考之际,云睿文忽然道:“郗眠,我很老吗?”
“嗯?”因为太过疑惑,郗眠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本就孩子气,这样越发显得可爱了。
云睿文不得不悲哀的承认,比起郗眠,他确实有点老了,可他还是不甘心,紧紧盯着郗眠的反应。
过了片刻,郗眠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眨了下眼睛,道:“不老,国舅正值壮年。”
云睿文确实算不上老,他十七岁时扶持幼帝登基,到如今也才二十六岁的年纪,便已经是权倾朝野的国舅。
云睿文却道:“真喜欢骗人。”
郗眠道:“没有骗人,国舅年纪轻轻,便已成就了一番事业。”
云睿文却摇了摇头,“可你才十八岁。”
郗眠不明白为何跟自己扯上关系,但还是道:“我十八岁,一事无成,当年国舅十七岁,便于玄武门斩杀了三皇子。”
云睿文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于是郗眠打算下逐客令了,道:“国舅,时间也不早,可……”
“那你为何在我面前喊自己晚辈?”郗眠话都没说话,云睿文便这般说。
这次,郗眠结结实实愣住了,“啊?”
什么晚辈?
云睿文:“我带你回来那日,他说你是晚辈,可见他刚才说我不老,全是恭维的话。”
郗眠:“……”
郗眠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沉默了好一会,道:“国舅,那日便当我失语吧。”
云睿文:“所以你还是觉得我老。”
不对劲,云睿文确实不对劲。
郗眠凑过去,嗅到了一阵酒味,心下了然。
他道:“国舅,你醉了。”
说完又喊齐阳齐鹫,两人已在偏房歇下,听到郗眠的喊声起来,便见自己主子靠在郗眠的秋千旁,一脸认真的说:“我没有喝醉。”
郗眠不想跟醉鬼掰扯,虽然云睿文喝醉后更有礼貌。
他对齐阳齐鹫说:“你们送国舅大人回去吧。”
齐阳齐鹫靠近时,方才还很温和的人突然变了脸色,冷冷道:“退下。”
这一瞬郗眠怀疑他确实没醉,于是又问道:“你没醉?”
云睿文转回来,郑重点头,“我没醉。”
好吧,确实醉了。
齐阳齐鹫却不敢再上前了,看他们这样郗眠也不好再为难人家,于是起身:“我送你回去。”
云睿文摇头,“不行,你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郗眠问道。
云睿文却不说话了,只是抬头看着郗眠,一句话都不说。
郗眠告诉自己,不要和醉鬼计较,问道:“那你要如何?”
云睿文往屋子里看了一下,又扭头回来,片刻后,他闭上了眼睛。
郗眠以为他睡着了,喊了他一声:“国舅?”
云睿文睁开眼睛,说了一句不着四六的话:“我有点后悔了。”
“什么?”郗眠正想问,这时云睿文的亲信找了过来,可惜亲信也无法将云睿文劝回去,他以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赖在这里不走了。
直到后面,云睿文睡着了,才勉强将他弄回去。
郗眠不被允许离开小院,只送云睿文到门口。
他听到云睿文梦语:“……都在找你。”
第202章 悲惨公子觉醒后
第二日, 云睿文又恢复了以往温和却略显疏离的样子,有时郗眠会觉得那夜看到的喝醉后的云睿文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但也是这次之后,云睿文来小院变得频繁, 时常过来和郗眠一起用膳, 只是两人时常无话题可聊, 这让郗眠略显尴尬。
云睿文则相反, 他看起来很适应这种无话可说的场景。
郗眠在云府呆得很无聊,只能靠看书打发时间, 有一次阅读一本游记太入迷, 以至于没有发现云睿文的到来, 云睿文便在他身上站了很久。
等郗眠察觉不对时, 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云睿文的视线, 云睿文笑了笑, 道:“这书我也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