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琼的身影逐渐便淡,如墨汁滴入水中,被稀释散开。
消失前,他留下了一句话,“等着,我会回来杀了他,带走你。”
“哐嘡”,剑被扔在地上,池敛两步走过来,想要抓住郗眠的衣领质问,触手却是一片光滑的皮肤,他心中怒意顿时更甚。
比起愤怒,更多的是疼,心脏闷闷的,如同被关在一个铁皮钟里不断敲击的疼。
“解释。”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郗眠有些站不稳,他抓住了池敛的手臂才不至于腿软跌在地上,池敛的手还在发抖,像是无法克制的、得了某种疾病般的发抖。
“他逼我的”,郗眠轻声说,“我打不过他。”
“他身上煞气很重。”
池敛无神的眼睛紧紧“盯”着郗眠,过了很久,他才出声:“我信你。”
他握着郗眠的手臂将人提起来,抱住后往浴池的方向走,“但现在我们要洗掉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洗澡的过程太难受,尤其是池敛像是梗着一股气,强硬的把郗眠按在浴池边缘的白瓷砖上,一字一顿阴沉沉道:“必须都弄.出来。”
好不容易洗完,他也没有带郗眠离开浴池,两人在温暖的浴池中泡着,池敛紧紧抱着郗眠,像是突然遭遇洪水袭击的人抱住了一棵浮木。
郗眠没有挣扎,过了好一会,池敛道:“我会找人去杀了他。”
然而没过几日,郗眠听到之前接下任务的天师都来退银钱,等人走后,郗眠才慢慢飘了进来。
问道:“不顺利吗?”
池敛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杀他的天师都被反杀了,还有一事,当初一起参与围剿裴琼的天师也都出了事,要么死于非命,要么失去了行踪。”
郗眠终于知道裴琼身上为何会有如此浓厚的煞气。
他成为鬼后便去找那些杀他的人寻仇了,短时间内击杀了数十个天师。
他若是想杀裴琼,就算偷袭得手,以他的鬼气也不能对裴琼造成致命伤害。
还有一个办法……
郗眠仰头对池敛说:“我们尽快成亲吧。”
池敛当然巴不得尽快成婚,可是……
“时间太仓促的话,我怕怠慢了你。”
郗眠道:“不会,不会怠慢,池敛,你让伯母去崇明寺找主持,鬼差一定在到处抓裴琼,婚礼时我们将他引出来,鬼差会把他押送至冥界,裴琼身为天师,成鬼之后手上却沾染了无数人命,必定会被投入十八层地狱。”
“我们成亲就是为了抓他?”池敛眉心紧蹙,像一团化不开的结,“不可,我不想让他破坏我的的婚礼。”
郗眠只得继续劝解,“可是若不处理掉他,我们真的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吗?”
又想起之前的事,池敛眼中杀意尽显,他自小待人和善,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有过这般浓重的杀意。
他用唇在郗眠头顶吻了吻,道:“眠眠,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郗眠顿了一下,语气无比自然,“喜欢的。”
“那便好。”池敛轻声叹息。
“我会去找父母商议这件事。”
看着池敛俊朗如月的面容,郗眠忽然道:“若有一日我骗了你,你会恨我吗?”
池敛道:“会,我会恨没早点把你锁起来。”现在也是。
他顿了顿,“你有何事骗了我?”
郗眠说道:“我本是裴琼为医治你眼睛准备的药引,虽不知最后他为何会放弃,但我一开始接近你只为了活下去。”
“我知道”,池敛道。
他一直知道郗眠是他的药引,而他也确实喜欢上了郗眠,喜欢得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眼睛。
他不在乎郗眠蓄意接近他,反而为此感到欣喜,但是……
“你有没有用接近我的方式接近裴琼。”
郗眠一惊,语气焦急的立刻解释,“没有,我没有,一开始在秘境中他都是让我抓鱼抓鸟,给他准备一日三餐。”
“下一个问题,你们有过多少次?”
郗眠卡住了,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池敛见状,语气似乎很随意道:“哦,数不清了。”
他的表情越阴沉,郗眠越不知如何开口。
“还有一个问题,裴琼说你以前喜欢他,是真的吗?”
沉默,漫长的沉默,池敛知道了答案,他的嘴角绷得很紧,浑身都很僵硬。
“这样啊。”他轻声道。
郗眠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腕被握住,池敛带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很痛。”
郗眠睫毛颤了颤,抬手抱住了池敛的脖子,凑过去讨好般亲了亲他的唇。
“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后来一直喜欢你,你知道的。”
池敛任由郗眠小猫般亲了一会,才按着对方后脑勺压了上去。
“不要再骗我了,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
结阴亲需在晨昏交界时,即使时间不多,池敛还是准备得很充分,无论规模排场,都是顶尖的。
郗眠盖着红盖头,穿的却是男子婚服,参见婚礼的人都以为他是帮忙捧牌位之人,殊不知他就是正主。
两人握着红绸的两头,朝喜堂走去,司仪高呼:“一拜天地。”
郗眠刚要底下头去,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风,很轻,像是有人在他耳朵片吹了一口气。
他侧头看去,什么都没有。
“眠眠?”池敛发觉郗眠异样,装作没有察觉,道,“拜天地了,眠眠,低头。”
郗眠正打算转回去,却发现身体动不了了。
空气中渐渐显现出一个黑影,如晕出一滩墨汁,黑影从一点开始扩散,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人的形状。
裴琼一手揽着郗眠的腰,将人揽进怀里,同时挑衅的看向池敛:“池怀均,强抢人妻,岂非君子所为?”
池敛伸手欲抓郗眠,被裴琼握住手腕一拧,“咔嚓”一声,他的手瞬间脱臼。
池敛忍着疼道:“裴琼,他不是你的东西,你让他自己选。”
裴琼嘴角的笑容缓缓扩大,眼中却无半丝笑意。
“我为何要让他选,我抢到了便是我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周围的宾客吓得尖叫,四处奔散,喜堂上很快便只剩寥寥几人。
池母想要过来拉池敛,被池父拽住,两个都不是人,池母过去怕会被误伤。
裴琼大手一会,一阵狂风席卷,桌椅反倒,喜堂被吹了个乱七八糟。
郗眠压抑着情绪,喊了一声:“裴琼。”
裴琼立刻看了过来,池敛也“看”向郗眠的方向。
郗眠道:“你这是做什么?要抢亲吗?”
裴琼扬了扬下巴,无比挑衅,“就是抢了又如何。”
郗眠还维持着看向左边的姿势,裴琼的视线落在郗眠的表情上,郗眠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裴琼眼神沉了沉,片刻后解开了郗眠身上的定身术,“别想跑,你能感受到我的修为,你打不过我,他更不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