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到了偏殿,皇帝让顶替者套朝耀的话。
先是套得最为寻常的东西,而后才套是不是他加害朝颂。顶替者受过专业培训,朝耀说了实话。
朝耀说:“自己没想害死六哥。”
皇帝阴森森看了朝耀一会,命人接着套话,套详细点,自己则叫顶替者询问朝恹,他真的没有被自己压制的憋屈吗?自己吩咐他做事,当真心甘情愿?
朝恹没回两句,醉死了。
但皇帝已经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舒畅不少,他让人送朝恹回去,顺便带几句话给顾次妃。
询问两人的过程中,他就猜到朝颂不是朝恹害的,不过对于朝耀的话,他不是特别相信。现下灌醉朝恹,不过是顺带着套一套话,看能不能套出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套不出来无妨,套出来皆大欢喜。
黄大监凑了上来,道:“陛下,燕王殿下想要见您。”
皇帝道:“让他回去,有事明天再说。”皇帝寻了个地方坐下,等着顶替者套好朝耀的话。
……
东宫。
顾筠收到了之前他请朝恹寻的种子,很大一包袱,正要拆开附带的纸条,看看里面都有什么种子,便听人说,朝恹在皇帝那里喝醉了,被人送回到了春和殿正殿。
顾筠:“?”
朝恹在皇帝那里喝什么酒?
顾筠今天早上并没有看到朝恹,对方起得太早了。他起身时,只见到对方嘱咐小厨房熬得百合莲子羹,很甜,很香。
他喝了整整两碗。
闻听此事,顾筠心生担忧,前往春和殿正殿。
送朝恹回来的人正是上次送淑女画的人,黄大监的徒弟。
赵禾这次没有跟着太子去东苑,跟着太子去东苑的是他挑选的两个忠心内侍。他将太子安置妥当,走出正殿,一面塞给黄大监徒弟银子,一面询问黄大监徒弟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大监徒弟喜滋滋把银子收了起来,道:“不是什么大事,别担心。”
赵禾显得忧心忡忡。
黄大监徒弟道:“顾次妃呢?”
赵禾正要回答,我这就把顾次妃请来,余光便看到了赶来的顾筠。他道:“顾次妃这就来了。”
黄大监徒弟几步上前,对着顾筠行礼,道:“顾次妃。”
顾筠不着痕迹打量了他一番,笑着示意对方不必多礼,又道劳烦他送殿下回来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黄大监徒弟说完这话,压低声音,笑道,“殿下喝得酒是大补酒,等酒醒了,您多照顾照顾殿下,别叫殿下身体憋坏了。”
顾筠:“???”
黄大监徒弟道:“陛下看您和殿下成婚数月,肚子还没动静,疑心是殿下太忙了,身体不好,致使您怀不上孩子,这就给殿下补上一补。
“顾次妃,好好把握机会,别浪费陛下一番好意。陛下对您很是看好。有孩子,您的地位才稳。”
顾筠:“……………………………………”
第112章
顾筠:“……………………………………”
黄大监徒弟传完话,一挥拂尘,这就走了。明明年纪不大,浑身却是一股腐朽的味道。
顾筠等到对方离开东宫,这才进入正殿。
他来到寝宫,一个贴身太监正在给躺在床上的朝恹擦洗脸与手脚,顾筠站在一旁,等他做完,吩咐对方去看看醒酒汤熬得怎么样了。
对方应是,退下了。
顾筠坐到床头,弯下腰来,观察朝恹。
他不认为对方真的醉了。
朝恹磕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映出深深的竖横,乌黑的眉毛,飞入鬓角,鼻与唇,线条柔和。
即便这种角度看他,依然觉得对方生得俊逸非凡。
顾筠:“……”
顾筠想到这儿,惊觉自己的思路跑偏了,他在心底狠狠谴责自己一番,把思路拉回,认真观察对方。
从对方面上来看,对方确实醉了,因为状态特别放松,不过顾筠还是不相信对方醉了。
他靠近一点,垂下手指,戳戳对方的脸颊,轻轻喊道:“殿下?”
对方没有反应。
顾筠道:“朝恹?”
对方依然没有反应。
顾筠道:“朝子钰?”指尖用力,在对方脸颊戳出浅浅的酒窝痕迹 ,“朝……”
对方眉头一动,忽地笑了。他睁开眼睛,伸手一拉,把顾筠拉到床上,手指按到顾筠后颈,轻轻按了两下,叹了口气,道:“这样叫唤,死人都要回魂。”
顾筠:“……”
顾筠心想:神经。他头埋在对方颈部,吸入肺腑的除了对方身上淡淡的熏香,还有的就是浓郁的酒味。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并不好闻,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朝恹松手,扶着他的腰,带着他坐了起来,道:“着寒了?”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探顾筠额头温度。
顾筠往后退去,道:“没有。”指指他的衣服,“你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
朝恹笑了一声,道:“那也没有办法,我得等会再换衣服,毕竟现在我已经醉倒了。”
顾筠抬起眼帘,仔细打量朝恹,片刻,问道:“陛下是不是想要套话?”
朝恹看向了他。
顾筠道:“上次在宫中吃饭,我假装喝醉了,陛下派黄大监套我话。”
朝恹知道这事,不过……“假装喝醉?所以你那夜抱着我说,不给我生孩子,也是故意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顾筠不想理他了,起身就走。
他是没事,可自己的种子还没理好。
至于黄大监徒弟向他转达的话,被他直接无视了。生理需求又不是不能自己解决,他……他留在这里有什么用?他又不会帮对方,除了尴尬就是尴尬。
顾筠方才走出两步,被人抓住了手,不必想就知道是谁,他刚要请对方放手,对方用力一扯,脚下踉跄两下,他坐回床边。
朝恹道:“生气了么?”
顾筠之前没有生气,现在才是生气了,他恼火地拍向对方爪子。
“啪——!”一道响声,回荡在室内。
顾筠滞住了,他看看四周装饰,缓慢地,想起了他们的身份。
朝恹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箍紧了他,道:“早上没有吃饭?力气好小。”话至此处,笑了起来,低头埋到顾筠肩颈处,隔着厚厚的狐狸毛,轻轻蹭着,“是不是舍不得对我下重手?”
顾筠:“……”
顾筠沉默片刻,又是一巴掌打在对方爪子上面。
朝恹的肤色说不上白,但也不黄,非要形容,应该是黄一白。
他两巴掌下去,虽然没有使劲,却也把对方手背打出红印。
他低头朝埋在他肩颈的狗头看去,对方依然在蹭他,没有半点恼火的意思。
他再度拍向对方手背。
第三次,对方停下了动作,抬起脑袋,朝他看来。
眼皮薄薄地展出一道褶皱,他的眼珠一动不动,目光冷淡。
这就对了。
权贵被人冒犯就该发火。
顾筠的情感沉沦,但他的理智还在,方才沉默之时,他的情感和他的理智正在反复拉扯。
拉扯的最终结果是理智赢了。
他的理智不断对他重复:太危险了,这太危险了,不要脑子发昏,让自己未来处于不太安全的局面。
于是,他从无意动手到刻意动手,试图通过这种办法遏制事态向着对方希望的方向发展。
——彻底爱上对方,将自己的身和心都交给对方。
即便在此之前,他认为自己做不到这件事情。
顾筠沉默地看着对方,等着对方发火。这样他们的关系就能退回简单君臣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