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追上,他便笑道:“刘太医是太医院里,医术最为精湛的,资历呢,也是最老的,要说您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您这次看出来什么?尽管说,您知道的,陛下为此焦虑许久,即便只是一点东西,他也高兴万分,万万不会怪罪于您。”
刘太医道:“我想要见陛下,还请赵大监通报。”
赵禾眼前一亮,还真看出来什么东西,这人有点用啊!他喜气洋洋道:“不必通报,您随我来!”
……
第144章
……
许景舟清醒之时,感觉呼吸不畅,蓦然睁眼,只见数只蒙着阴影,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他心脏骤停一瞬,握拳挥去——
强烈的撕裂痛感自手臂一路秃噜到了腹部。
许景舟双颚肌肉绷紧,手上动作微偏,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他没能一拳打中吓到他的存在,反被擒住,不过因此得福,没有误伤他人。
原来这些盯着他的眼睛,来自看护他的两位亲兵。
许景舟骂道:“你俩凑这么近做什么?!”
其中一位亲兵正是布艾,他是忙完了事情,顺道看护片刻工夫。
谁料正巧撞上许景舟即将苏醒,瞥见轻微挣扎,以为看花眼了,故而喊着另外的人,两人凑近,观察一二。
此刻闻言,喜不自禁,忙喊:“大人!”这话喊了,激动地又跑去请大夫来,留另外那个亲兵在此照料。
许景舟喝了他送来的水,问及跟随他的人。
对方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实情,说是死了两个,有个重伤,还不知怎么样,除了这三,其他人倒还好。
许景舟狠狠地锤了一下床铺,要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他伤亡,道:“这些狗东西,看我不把他们狗头拿了!”
“东千户借了县太爷的人手,拿下了王家老小,等您和李指挥使处置。”
许景舟一听,就说现在就去处置了,身还没起,见亲兵欲言又止的表情,顿时又沉了下来,恐吓道:“现在你不告诉我,等我知道了,那就有你好果子吃。”
对方立刻坦白:“李指挥使失踪了。”
许景舟回忆一番,那日确实没见李澜,因着当时自己已经杀红了眼,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血液,所以并没在意这茬,只以为人被什么拦着了。虽说两人面和心不和,但看着对方出事那也不好,当下决定找人,处置王家,后头有的是时间,他们也跑不了!
想做就做,许景舟那是一刻也等不了,自己不方便行走,便叫人背着自己。
布艾:“欸!大人,已经有人在寻了,东千户说,他去帮着找人,所幸已经扣下王家了。大人方才醒来,伤势未愈,这般折腾,留下病根,如何是好?”
许景舟道:“李指挥使生死未卜,我怎能放心养伤!”
不由分说,这便动身了。
布艾阻他不过,只得跟了去。一伙人风风火火,从当时的村庄向外开始排查,整个村庄惶惶不安,特别是之前那些想要寻回小娘子的人家。
这样搜查了两日,人没找到,京城那边却是来了人。
来的是一位叫成安的内侍,对方现在司礼监做事,正是赵禾的下属。对方日夜兼程,颇为疲倦,不等休息,便要见他和县令。
许景舟烦得很,到底顾忌身份,和县令去见了。
成安说自己是奉陛下之命前来,先是要县令看好王家的人,又要对方配合自己,暗中调查本地乡绅。
县令闻言,心下忐忑不安。
成安又对许景舟说,陛下已经知道这里的事情,先是宽慰一番,道是伤亡之人会有一笔丰厚补偿,接着说道,请他专心寻找柔嘉郡主,至于李指挥使,这些人就够了。
许景舟压着眉头,目光阴沉,一派戾气。
成安吓了一跳,很快平静下来,道:“陛下圣明,这样安排自有道理。”
县令连忙打圆场,道:“许千户只是太过担忧李指挥使了,两人情谊深厚。”
许景舟没有吭声。
县令朝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又道:“许千户,咱们都是为陛下办事的,你可别犯倔了。李指挥使倘若知晓,也是要劝你这样做。李指挥使,我一见他便知他福气深厚,因为他长得极好!天庭高阔丰隆,鼻似悬丹,耳垂如珠,眼睛明亮端正!这样的人 ,即便犯了小人煞,那也是能够转危为安,逢凶化吉!”
许景舟冷笑一声:“看不出苟县令还会相面。”
县令嘿了一声,这许千户怎么说话?自己在帮他呢!罢了,罢了,年轻有为,自然猖狂,跌上一跤就知道了。县令不说话了。
成安道:“许千户,您且说做不作罢!”
许景舟转身就走,他现在已经能够自己走了。年轻,身体好,伤势恢复得快。
成安瞪大了眼睛:“你……你……”
县令连忙递上了茶:“成公公,消消气,何必与他一般见识?我已经安排人给公公收拾了一间房,请去歇息……”
许景舟走出之后,独自坐了一会,找上成安,低头认错。成安道:“您能想开,这很好,身为臣子,就是要把公事放在私情前头,否则天下不乱套了!”
许景舟道:“公公说得极是。”
成安不愿和青年才俊结仇,内侍权力不大,比官员更知一朝君主一朝臣。
例如他,老万岁爷(太上皇)在位时,不过司礼监里头一个被老人压着,四处打杂的小太监,万岁爷(陛下)登基后,才得到重用。例如东宫提督内侍刘提督,当初那般风光,便是万岁爷也不放在眼里,如今呢?
虽说万岁爷现下身体安康,正是盛年,可谁能说得清楚以后?
若与朝中大臣有仇,靠山倒时,那就完了,指不定被弄死在哪个角落。
故而听到这里,便不再与许景舟计较,他放软了态度,道:“许千户,我也是担忧您这样冲撞了陛下,自毁前程啊!
“您不知道,陛下格外重视您,让我给您,带来了好些上乘伤药,您若用不完,那就给下边的兄弟用,那也是极好。”
其实陛下给的伤药是给所有伤者,他这样说,也是存了几分私心——指不定这样能得许景舟一个人情。
反正分给所有伤者也是要先交给许景舟,这样说,不过话上有了出差,结果不会变的。
成安敢打包票不会变的,就许千户这个重情重义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也做不出来私吞药物。
许景舟谢恩,又谢了他。
成安笑得眯起眼睛。
两人告别,许景舟把伤药交给布艾,让他分给大家。他是不需要的,顾筠来北境时,给他带了许多成品药物。
布艾应是,许景舟看着对方的背影,看了一会,想到什么,叫住对方,让其把伤药放在桌上。
布艾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
许景舟把所有伤药都打开了,没有什么,难道他想多了?
许景舟目视眼前的瓶瓶罐罐,目光定格在一个精致许多,但开口颇大的小药罐上头。
他拿了牙签,拨上一拨,出来一张用蜡密封的小纸卷。判断没错。
许景舟挑眉,展开看去。
他的火气腾得上来,然而片刻,又消了。
布艾没看到纸卷上面写了什么,小心问道:“大人,咱们……”
许景舟把纸卷揉作一团,吞了,反正也毒不死他。他道:“走!”
“去哪?”
许景舟道:“当然是找柔嘉郡主!李澜死去吧!死他一个,活千千万!”
……
京城。
顾筠去考察了名单上面的人,有几个他不满意,他们能力很是不足。顾筠拿笔,把他们划掉了,从大内拿了附近府州的题名录。
题名录记录中举举人名单等的官方花名册。
宣朝科举数次,累积许多获得任官资格但没有任官的举人,顾筠打算从中挑选几个,没有授官,品行端正,吃苦耐劳的人。
本来是打算从国子监学生里选人。国子监学生,从地方府、州、县学“贡举”到中央国子监读书的生员,里面鱼龙混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