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她称呼赵水来的娘子一样。
她自个倒是一开头就说自己冯冯氏,要人称她冯夫人——冯冯氏,前头一个冯是夫家姓,为的是表明自己是哪家娘子,后头的冯氏,就是原本的姓氏。
日常,大家称呼出嫁女子是原本姓氏加上娘子,未出嫁的女子,或者不知道对方出没出嫁,看着又很年轻,就称小娘子,或者姑娘,小姐。
这地方,称小娘子比较多,其它地方就不一样了,一个地方,一个风俗。
这是老霍告诉他的。
冯夫人说来,也该称为冯娘子,官员配偶才能称呼夫人。
她是违制了,不过这儿离京城远的很,从上往下,一派散乱,没人管事,她称也就称了,也不止她一个人,更不是她一个人最先称的。
这事,顾筠后来才知道,他现在就知道这冯夫人在给他和林岳挖坑。
——她半是威胁半是看似亲近的在逼他去做伥鬼,劝解林岳,让林岳一心一意,不计报酬,给他们冯家做事。
俗称,吸血。
什么叫冯家是因他们卷入命案里头?答应赵水来来找他们麻烦的是冯家。
如果不是冯家答应赵水来,赵水来怎么会死,赵家娘子又怎么会找到冯家来,丢了性命?再追根究底,这事就是赵水来这个孽障造的孽。
冯夫人把错推给受害者,未免太过好笑。
赵家娘子自己撞死了?顾筠怀疑是冯家弄死的,这样的家,为达目的,有什么做不出来。
林岳给他们冯家白白做事?
什么玩意,也配?
顾筠面对冯夫人催命一样的反问,道:“我和夫君与赵水来的失踪,没有关系。”
冯夫人道:“明白。”
顾筠道:“我说这话是真的,我和夫君确实与赵水来的失踪,没有关系。我们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他了。”
冯夫人企图从顾筠脸上寻到破绽,但失败了,对方脸上除了委屈就是被冤枉的愤怒,她道:“赵家娘子死了,所以也与你们没有关系,后果都由冯家承担是吗?”
顾筠道:“冯夫人,我就是一个在平常不过的女子,没有什么见识,什么也不懂。家里家外,都是我夫君做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他的。”
冯夫人皮笑肉不笑,道:“林家娘子,这你就不对了,夫妻本是同根生,你不能什么事情都依靠林兄弟,人食五谷,精力总是有限,把他累垮了怎么是好?”
有道理,如果不是为了坑害他们。
顾筠只一个劲咬着自己没有什么见识,什么也不懂,绝不答应冯夫人要他劝解林岳的事情。
冯夫人说着说着,来气了,不同顾筠说了。
顾筠乐得自在。
经此一遭,他再不顾忌什么,怀着报复心理,吃了一盘点心,又喝了两杯茶,最后又摸了两个秋梨,一把炒瓜子,揣在怀里。
这是上门打秋风了?
冯夫人冷冷盯着顾筠。
顾筠看了看她,伸出邪恶的爪子,又摸了一把炒瓜子,揣在怀里。
冯夫人不愧是冯夫人,这样也还存着理智,没命婆子把装着瓜果瓜子的盘子碟子收了,只是对他说:
“城外的泥腿子,到底上不得台面。”
顾筠微笑,把盘子里的炒瓜子全摸走了。
冯夫人:“……”
第22章
林岳同冯牢头从书房走了出来。
他竟没有注意到堂中古怪气氛,对林岳道:“我要去当差了,就不送了。”
林岳面色平静,拱手:“冯牢头客气。”
顾筠把东西都用穿在外头的林岳的衣服兜了起来,跟上林岳的步伐。
两人前脚刚出了冯家,后脚,冯夫人就拉下了脸,她问冯牢头:“拿不下林岳?”
冯牢头烦躁道:“像是拿下了,又像是没有拿下。”
冯夫人:“为何这样说?林岳说了什么,说来听听。”
冯牢头道:“还能说了什么,无非是他们与赵水来的失踪没有关系……”
又是一个他们没有与赵水来的失踪没有关系。
冯夫人听顾筠说这话都听腻了。
冯牢头:“他还说,赵家娘子的事情,他们会守好嘴,请我们这边的人也要守好嘴。虽然依照我的能耐,有人知道了也不能将我如何,但到底是会惹上些许麻烦。”
他哼上一声,这倒不是重点。
“师爷这事,对方说他暂且没有招,依我看来,是因为想拿捏他,故而不想干事,拿这事隔应我。兔崽子,真当我不明白。”
冯夫人:“钱给他了?”
冯牢头:“李代桃僵的事情给你解决了,能不给钱?不给钱,这小兔崽子,憋着坏,背后下手怎么办?何苦为了二两银子,把自己路堵上?”
冯夫人对上他略微底气不足的眼睛,立刻明白,他哪里是朽木发芽,终于知道事情轻重,会办事了,他这分明是被林岳连敲带哄给了钱,临了了,在她面前,又觉会丢面子,编出这么一套来。
冯夫人差点气笑。
冯牢头道:“我先去当差了。唔,接下来怎么着,你好好想想,回来同我说。”
冯夫人显出几分疲惫,回头看到小妾畏畏缩缩贴在正堂门边,她没有好气,道:“不是叫你去休息吗?你在这里做什么?打听机密?”
小妾绞着手帕,道:“睡不着……”
冯夫人道:“闭上眼睛,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会?昨日的事情,烂在肚子里面,别叫我再说一遍。”
小妾:“是,夫人。”
冯夫人抬步就走,小妾看着冯夫人的背影,终于放下自昨晚就升起的担忧,耸起的肩膀,缓缓放松,回归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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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吃梨。”
顾筠见林岳离开冯家,一言不发,不由提心吊胆,他抱着吃食,摸出那个比较大的秋梨,递给林岳。
道路两侧,食铺皆开了门,做起了生意,热气腾腾之下,食客也于繁琐生活之中,显出几分快活。
林岳行走在路上,有种脱离世俗的感觉,与大家格格不入,闻言,他道:“马上要到做工的地方了,不吃了。”
顾筠向上斜着视线,偷偷看他,片刻,慢吞吞收起秋梨。
“冯牢头跟你说了什么?”
林岳道:“你说呢?”
顾筠轻声道:“我相信你绝对没有对赵水来做些什么。”
林岳停下脚步,弯起嘴角,弯下了腰,看着他的眼睛。顾筠嗅到对方身上,干净的气息,他朝后退了一步,垂下眼帘,道:“靠得这么近做什么?”
“晚上空闲,我们好好聊聊。”林岳说。
顾筠扯出一个笑容,对方已然直起身,走出几米,他心不在焉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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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工之后,林岳抓住想要跑路的老匠师,问他,县城哪里能够租到便宜的房子。
手头有钱了,刨去赎回顾筠衣服所需的钱以及接下来一个月必要的花销,还剩一大笔,林岳想着找个地方,安定下来。
桥洞实在不好住,到了下雨天,那就更遭了,幸而这些天天公作美。
至于购置新衣笔墨等,这些不着急,他后头还有进账,不愁买不起。
老匠师往上三代都在县城,对县城这片了如指掌,比起不知好坏的中人,他更加靠谱。
老匠师闻言,捻着胡须,道:“怎么想到来县城住了?”他不知林岳两人没有房子可住,只当两人在县城附近的村落居住。
林岳道:“谁不向往好的地方。”
“是这个理了。”老匠师想了想,道:“除了衙门这片地,以及主街两边,县城里头其它租房都比较便宜,而且越偏僻的房子租金越低。”
林岳道:“大约多少钱?”
“你一个月能拿出多少钱租房?最便宜的房子一个月只要五十文,百姓自个出租的房子,除了一间睡的房间是自个的,厨房啊,井啊,前头院子啥的,都是大家共同用的,如果房子带家具,每个月要贵上几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