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林岳:“今天下雨,你也要去上工?你们这冒雨上工,不会着寒?得不偿失。”顾筠学了好些字,得不偿失这种平日很少用的成语也会说了。
林岳道:“自然不上工,开工前这事主人家就说了。”
“那你这……”顾筠指指油伞,“去买什么伞?”
林岳道:“明日倘若不雨天,便不会按计划让歇了。”
顾筠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今日就去租房?”
林岳道:“去吗?”
顾筠巴不得早早有个干净整洁的地方居住,当即应下了。令他为难的是,蓑衣和竹斗笠,林岳用了,伞又给“床铺”和书箱占住了,他没有可以挡雨的工具。
林岳道:“草垫不要了,书箱我背着,要带去县城。课业昨晚写完了,放到书铺里头,毕老三需要之时,自会叫书童来取。”
“书铺不要寄存费么?”
“毕老三自己家的书铺。”
“你怎么知道?”
林岳但笑不语,顾筠恼了,他才说道:“看细节看出来的 。”
顾筠回忆了一下毕老三在书铺干的事情,明白了,道:“他也不怕家里人发现。”
林岳把手头的东西交给顾筠拿着,背起书箱,重新穿戴整齐避雨两件套,示意他走了。
顾筠开始喜气洋洋,满心都是租房,等到临走时,取下顶着的伞,又担心找不到合适的租房。
于是把伞往林岳手里一塞,愣是把草垫抱到桥洞左侧角落里头,才选择出发。
路上,雨小了一些。
两人行走也轻松许多,马不停蹄,到了县城。
刮去鞋上厚泥,书箱放到书铺,顾筠便小声催着林岳寻找租房。
林岳道:“在去租房前,要找个人,没有他,租房这事不会特别顺利。”
“老匠师?”顾筠猜测道。
“是他,他是本地人,这儿地盘熟悉。”林岳回答道。
两人走出书铺,去往老匠师家。林岳做工时,听老匠师提过他家在哪里。
县城的路,即便不是主路,只是一条小路,也比较平坦,比乡间路好走许多。
两人很快就来到老匠师家。
老匠师家在一条老旧的小巷里边,这条小巷两侧的房屋都是一进院子,比较宽阔。
林岳扣响院门,一阵杂乱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不是来自院子里头,而是来自小巷外头。
顾筠扭头看去,只见两个衙役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正朝前跑去。
他们很快堵住前方一个撑伞青年,绕到青年跟前,往他脸上一瞅,脸垮下来,一面说不是,让他走开,一面接着往前走去。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顾筠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院门开了。
第25章
“谁呀?”
一位系着襜衣的妇人从院门打开的一条缝里,探出身来,询问道。
“你们是……?”妇人抓着院门边缘,警惕看着他们。
林岳道:“娘子,我是林岳,在丁家做小工,来找岳师傅。”老匠师姓岳,大家叫他岳师傅。
妇人显然听说过林岳这人,她彻底拉开了院门,道:“进来吧,公公在家,正跟我说,今日下雨,不上工,林兄弟会来找他,相看租房,林兄弟这就带着娘子来了,真是巧了。”
她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展开手里的油伞,引着他们往堂屋去。
堂屋摆着一张用来吃饭的桌子,岳师傅坐在桌前,配着两碟子小菜,正喝黄酒。瞧见林岳,道:“来,陪我吃酒。 ”
林岳脱了蓑衣和竹斗笠,抖去大部分水,放到屋口,又接过顾筠手上的油伞,去水放好,这才来到桌前,坐了下来,闻了闻酒,笑道:“好香。”
岳师傅道:“二十文,好酒!”
林岳道:“可惜我酒量不好,吃了就不能做事了,否则定要吃上两碗。”
岳师傅笑着指他,又摇了摇头,道:“这碗酒吃完了就出发。”
林岳道:“不急,一整天的时间。”提起酒壶,给岳师傅手边的酒碗斟酒。
顾筠与那娘子坐在走廊上头,那娘子拿着手帕绣花,又抓了一把瓜子出来,请顾筠磕。
味道不如冯家的瓜子。
那娘子提起了好一点的瓜子,顾筠顺势就把藏在袖中的冯家瓜子拿了出来,放到桌上。
昨日从冯家拿的秋梨和瓜子,林岳不吃,顾筠只将秋梨吃完了,剩下的瓜子,他放在书箱里头。
今早出发之时,他抓了一把出来,路上嗑了几颗,剩余的瓜子,路上扯上一片树叶,包了起来,放进袖子里面。
那娘子顿时笑了起来,拿起冯家瓜子,磕上一颗,夸赞道:“好的果然不一样,香香脆脆,这还带着点甜味。”
顾筠把瓜子都推了过去,道:“喜欢多吃些。”
那头吃着酒说着话,这头两人磕着瓜子,赞叹富贵人家就是不一样。娘子赞叹着,忽然瞧了一眼林岳,上半身歪了过去,贴近顾筠,压低声音,道:“你夫君长得真好看。”
顾筠还没意识到这句话后的坑,附和了一句。
娘子道:“听说好看的男人,房事不行,可是真的?”
顾筠:“……”
顾筠尴尬地笑,道:“我不清楚,我们成亲不久,对彼此还不熟悉,没有这事。”
娘子惊讶地看他们,道:“那可别拖太久了,早早要个孩子才好。”她传授自己的房事经验,把顾筠臊得满脸通红,直说,“别说了。”
“这有什么?”娘子“噗嗤”直笑,“迟早的事。”她拉着顾筠,仔细说道。
顾筠双手捂住耳朵,见到林岳和岳师傅走出,连忙起身,躲到林岳身边,对娘子道:“走啦,以后再聊。”
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实在搞笑,娘子笑个不停,不知情况的岳师傅见此,道:“谈得来,常来。”
顾筠拍了拍滚烫的脸颊,支吾着应下。
林岳低头,看他一眼。
出了岳家,岳师傅打着伞,走在前头,林岳和顾筠打着一把伞,走在后头。
雨又小了一些,两人打一把伞,靠近一点,也不会有谁被雨打湿衣服。
“你和那位娘子说了什么?”
顾筠接了雨水,正冰着脸颊,林岳的声音忽而从头顶飘来。
他不想告诉林岳真相,唔了一声,含糊不清,道:“一些女人家的事情,你就不必知晓了。”
林岳捏住他湿漉漉的脸颊,中指指尾几乎扫到他的嘴唇:“比如床上和不和谐。”
顾筠:“你怎么知晓,你偷听了?”
林岳:“没有,是你太好懂了。”
顾筠:“……”顾筠心说,我要是那么好懂,你就不会是我的夫君了。
顾筠低头闷笑,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被对方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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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雨水,几绕几绕,岳师傅带他们来到一个临河的地方。
这里人比其它地方的人多,进了一个大院子,里头的主人家迎了上来,听岳师傅讲明来意,带他们看房。
这是一间西厢房,好歹良心,没有隔成两个小间,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隔了之后,面积不够大,不能摆好那些必要的家具。
推开房门,铺面而来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儿。
房主道:“你们自己提水打扫一下就行,院里有水井,不过不好喝,你们出了门,沿路左走到底,再右拐走到地,那里有口井,大家都在那里打水来吃。
“房里家具是配齐了的,桌子、凳子、铺盖、水缸,盆架、木盆、木桶、衣柜……另外上个租客留下的两个小竹篮子也可以给你们,用来装碎布针头什么的,好使。怎么样,不错了吧?你们是老岳引荐的租客,断不会坑骗你们。”
顾筠想到网上那些租房大坑,没有开腔,仔仔细细观察房间每一个角落,确实没有问题,除了灰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