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瞬间白了,思考起来那个关键问题。
谁把他救回来的?
笼统他也不过认识几个人,且都没多深交情……
顾筠心道:难道是县衙那头的人?可是县衙那头受难,众人自顾不暇,怎的会去北门将他救回?还这般,极有可能是……
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浮出水面,顾筠很难自欺欺人下去。他怔愣几息,呼吸沉了下去,坐回床榻,低首去看身上的衣服。
丝丝滑滑的布料,竟是丝绸。
比喜悦先一步涌上来的是负面情绪,他想:对方给他换这样好的衣服,是不是说明对方没有生气?
顾筠抱着希望地想,片刻过后,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拥有如此大的胸怀?
扪心自问,他不会立即对一个哄骗自己的人,如此的好。
顾筠脑中种种念头几乎拧成一根麻花,叫他分外不安,心脏都快震碎了。
终于,悬着的刀落了下来。门开了。
此刻已经下午,昏黄的光芒成片成片涌了进来。
顾筠抬眸看去,便宜夫君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不过一夜未见,却恍如隔世。
顾筠直直看着对方,眼睛也不眨一下。
“怎么了?”朝恹问道,放下药碗,来到床边,撩开顾筠额前头发,手掌贴上他的额头,如常的温度,烧应该是退了下去。
他放下了手,端起药碗,瓷作的勺子搅动黑糊糊的药液,道:“把药喝了,温热。我尝了,不苦。”
顾筠眼珠子艰涩转动一下,道:“你不知道吗?”
朝恹淡淡说道:“知道什么?”
这一瞬间,顾筠感觉到了一点压迫感。他认为面前之人变了,可这变化与他想象的变化不同,这是气度上的变化,似乎是从一个人,边作另外一个与他相似的人。
他仔细观察对方,对方也与他进行对视。
“叮当——”瓷碗碗底落到桌上,瓷勺与瓷碗的碰撞,无比刺耳。朝恹坐到床边,顾筠把盖至腰间的被子压紧实了,下一瞬,被人捏住胳膊,连着被子一并拖进青年怀里。
青年捏住他的下巴,道:“你瞒我什么了?”
顾筠道:“你不都知道了?”
朝恹嘴角展露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道:“我不知道,我听你说。夫妻一体,你不该有事瞒着我。今日天气正好,也是坦诚相见的时候。”
顾筠将他看着,倏然展露一个笑容,道:“我很高兴,你没有死。”
朝恹手上力度松了,怀里的人,带着欢喜,抱住了他的脖颈,抬起脑袋,亲在他的嘴角。
缓了片刻,他把对方双手拉了下来,捏在手中,道:“这是实话吗?”
顾筠嗯了两声。
对方既然没有反感他的接触,那么对方就是没有发现他的谎言,虽然不知对方为何没有发现,但这是一个好消息。
坦白来讲,他还没有做好此时真相现世的准备。
因为他没有工作,因为他受了重伤……他想起那些艰难困苦的日子,总是忍不住为自己考虑。安定下来,安定下来,一定,不缺这点时间。
坏人模样,惟妙惟俏。
朝恹笑容弧度收敛了一点,他看着面前双眼明亮的人,低头挨了过去,角度微偏,鼻尖错过对方鼻尖,抵在对方柔软的脸颊,张口咬住对方唇瓣。
顾筠吃痛的嘶了一下,青年那条舌头便进入他的口腔。
这是一个格外吓人的吻,顾筠时时刻刻都有一种会被对方嚼碎吃掉的感觉,他的舌头被吸吮的发麻,轻轻卷曲起来,进行躲藏。
朝恹垂着眼帘,接吻之时,目光沉静,极度冷静,空着一只手,拨开顾筠腰间被子,勾起衣服下摆,握住那截光滑细腻的腰,往上捻磨。
顾筠惊地险些咬下去,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
“等等……”
朝恹动作不停。顾筠于是朝对方舌头咬去,牙齿放才触碰到,对方停下了动作。
顾筠连忙刹住车,为了掩饰自己的举动,他甚至主动去缠对方。
正在此刻,他似乎听到一声冷嗤,很轻很快,刹那间滑过。对方捏了捏他的手,换了角度,同他消磨。片刻过后,青年收敛,贴着他的脸,温热呼吸倾撒在他的眼边。
顾筠不由闭上眼睛,睫毛颤动,听到对方的声音,低低传了过来,道:“我也很高兴,你没有死。我们得天眷顾,现在分不开,以后看来亦是分不开。”
顾筠闭了眼睛,其它感官更加敏锐。他清晰感知到对方胸膛的起伏,心脏的跳动,甚至是呼吸的频率。或许是受了这些的影响,他总觉得对方后面那话,有些古怪。
电影里面,主角平静生活被打破之前,一句总结以前人生的句子?
分不开?怎么就分不开?这是注定要分开的。
顾筠小声回应对方:“分不分开,不是现在说得准的。或许以后碰见一些事情,就非要分开不可。 ”他隐瞒真相之时,试图给人点明现实。
朝恹闻言,却不接受他的好意,道:“依照你的说法,没有一种事物长久存在。”
顾筠道:“这是事实。”
朝恹道:“那我也与你谈事实。事实就是,既然此次我遵守了承诺,那么以后,无论何种事情,亦是不会同你分开。你难道与我所想不同?”
顾筠囫囵道:“你这样很好。”
朝恹道:“你的回答。”
顾筠道:“你如果如你所言,那我为什么要同你分开?”你是这样好的人,我有什么资格要和你掰了。你得知真相,如果愿意与我做朋友,那自然是一辈子,不会分开。
朝恹道:“我记住了。”笑着回话,将顾筠放回原位,端起药碗,试试温度,“有些凉了,我去热热。”起身出了房屋。
顾筠见状,拉起衣袖,擦拭湿润嘴唇,有些肿胀。胡乱擦拭几下,他便不再擦拭了,反正已经被亲了,唾沫也咽了。
这个擦拭,能够起到什么作用?顾筠心下默默地想。
朝恹将药碗递给随从,让他去热药,站在窗前,顺着窗缝,往里看去。
天光之下,他的神情不明。
顾筠等了一会,朝恹重新将药端了上来 。比之上次,更加浓郁,入口又甜又酸,滋味难以描述。他一口气喝了下去,将碗递还给对方。
朝恹站在床前,接过了碗,放了出去。片刻之后,又回来了,门大敞开,他坐在桌前,翻看书本,顾筠注意到他袖间露出的细白纱,忙道:“你伤得严重吗?”
朝恹道:“严重。”
顾筠已经躺了下去,他还是很困,闻言,往里挪了一点,道:“那你快来歇息。”
朝恹侧目看他,放下书本,走到床边,解开外衣,躺了下来。顾筠见他闭上了眼睛,自己也闭上眼睛,方才闭上,便被人搂进怀里,他惊了一下,正要回头看去,对方的声音缓缓响起:“人是不是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是……是的。”顾筠心中咯噔一下,猜疑未起,便听对方继而说道,“既然你也这样说了,那么请你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刚才,我看到你在擦嘴,怎么,我让你恶心么?这样,你会更加恶心么?”
顾筠放在胸前的手被他向后向下拉去,碰到不同的触感,他曲起手指,慌了一瞬,恢复镇定,垂着脑袋,露出一片雪白后颈,进行辩解,道:“我不恶心,我只是恼你亲我。你亲得太凶了。”
话音落下,顾筠听到对方的笑声,对方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微微震颤。
“我不恶心,你倒恶心上了。”
“我解释了,没有……”
“诚意。”
“什么诚意?”
“你说呢?没有诚意如何让人相信?”
顾筠侧过了身子,抓紧他的衣领,贴上他的嘴唇,轻轻亲了几下,舔开对方唇齿,模仿着他之前的举动,生涩地吻。朝恹无动于衷,顾筠泄气,道:“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