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心了。”林岳松开了他,“夜深了,你若困了,就先睡吧。”
顾筠纠结一下,占了个角落,蜷曲起来,闭上眼睛。对方显然不想睡觉,他要是也不睡,对方心血来潮,又问话怎么办?
他实在不想应付了,装也要装睡。
对方若想睡了,还要那么大的位置留给他。
顾筠心里想着装睡,思绪飞扬,想到与对方方才的对话。过不多久,恢复记忆?
各路神仙,千万保佑对方要在他寻得立身之本之后,方才恢复记忆。
如果你们不应,我就传你们的坏话。这么小的心愿都不能完成,要你们何用?当然,你们要是应了,以后一定给你们堆多多的香火。
顾筠现在是从反复横跳的无神论者滑为多神论者了。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顾筠睡着了。
一侧,林岳脱了外衣,给人盖上了。
正是秋日,入夜之后,气温转低,四下微凉。
林岳作罢,盘坐草垫上头,伴着粮食收后,各处传来的辽阔的虫鸣、鸟叫、犬吠,盘算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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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筠再度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略微陈旧的现代防盗门。
他心下一惊,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翻了起来,他猛地用面部解开智能锁,推开防盗门。
一个有着客厅、饭厅、主卧、次卧、书房、厨房,以及阳台与厕所的房子,在他眼前缓缓铺开。
顾筠顾不得换鞋,往干净地板上踩上一串脏兮兮的脚印,来到厨房。
“妈!爸!哥!”
“鬼叫什么!”人刚到厨房,一道不紧不慢地训斥就响了起来。
顾筠扒着门槛,看向声源:“舅爷!您怎么来了,我爸和我哥呢?”
他看了看厨房里另外一个人,这人是他妈琼淑。她为了烤蛋糕,正在调整烤箱温度。
琼建华道:“怎么,我不能来?”
“那不是,可你前段时间不是说忙嘛,要伺候你的新品种南瓜苗苗,那是你的心肝宝贝。”
琼建华道:“读书读痴了,那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南瓜都结出来了,呐,你妈都和了面粉,搁烤箱里了。一共六个,一人一个,多得两个,我带回家给白雪和煤炭,奖励它们没有祸害南瓜藤。”
顾筠凑了上去,吸吸鼻子,闻到香甜的南瓜糕味。
真好啊!
“你是小狗?闻闻?换鞋!还有你这衣服,也换了,穿得什么?你去剧组里头当群演,捡垃圾了吗?不伦不类。”琼淑一巴掌拍了下来,正正好拍到后颈。
顾筠嘶了一声。
“顾小狗,动。”琼淑笑着说道。
“爸和哥呢?”
“现在四点四十不到。”
顾筠擦了擦酸涩的眼睛,美滋滋去了,换回衣服和鞋,一看时钟,五点半,爸和哥应该回来了,于是冲到门口。
果不其然,大门响起解锁声。
他一把拉开了门,“爸!哥……”
话没说完,脸哐地拉了下来,猛地把大门往回压。
门外竟是认定他是白蟒军小兵,谨遵燕临县县令的命令,翻来覆去用刑审问他的那位狱卒头儿。他的后面跟着一个身着官服,肚皮圆滚,肥头大耳的人——燕临县县令。
对方一声令下,要狱卒头儿把他拿下,说他要跟他们走。
顾筠道:“我不跟你们走,这不是大宣,这是华国,你们这是强闯民宅,我要报警!妈!舅爷!报警!!!”
有人从后拽住了他:“由不得你!”
顾筠回头一看,狱卒头儿来到他的身后,笑得狰狞。
顾筠吓了一跳,缓过神后,怒火攻心,提起隔断柜上,他爸用来炫耀的珍藏版红酒,就往对方脑袋上敲。
“我跟你拼了!老匹夫!”
正打得热火朝天,顾筠浑身过电,意识到什么。
下一刻,阳光明晃晃刺来,在他眼前,晃出一片白。
他骤然醒来,终于意识到回家是场美梦。
顾筠怅然若失,冰凉液体顺着眼角滑入鬓角,抬手一摸,原来是眼泪。
他胡乱擦去眼泪,坐了起来。
草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一件轻薄衣物,拿起来,原是林岳的外衣。
林岳?
没有见到林岳,瞬间慌了神,人呢?他去了哪里?觉得他是累赘,昨晚偷偷跑了?
顾筠慌慌张张爬了起来,捏着外衣,一溜烟找人。
行至不远处,瞧见一个挽着袖子的人影抱着一堆湿漉漉的杂草和芦苇杆子正朝阳光充足的山坡空地去。
他疾跑过去,没跑两步,膝盖隐隐作痛,又放缓了脚步,与此同时,生出几分迷茫。
他的腿以后还能好吗?会不会更加严重?如果严重了,以后还能刨到生活吗?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顾筠从下到上凉透了,明媚阳光也无法暖和一点。他的脚步越放越慢,人影反倒走到他的面前,喊了他的小名。
“阿筠。”
顾筠倏然惊醒,回到人间,寒气哗啦一下尽数散去。
“怎么了?”林岳从上至下观察着他。
顾筠露出笑颜:“你去做这些做什么?这些小事,我来就行了。”他不去多想未来,只看好脚下的路,朝目标走去。
第6章
顾筠把林岳的衣服放在肩上,伸手要接“铺盖卷”。
杂草和芦苇杆子稀稀拉拉滴着水,每一根都显得异常破碎,看来没少遭到林岳的暴击。
他肯定老霍回来看到这些会破口大骂,这可是他的宝贝,好在对方已经投奔兄弟了,有了更好的生活。
林岳若有所思,避开了他的手,道:“事无大小,更况且我已经好了。”他退后两步,转身朝山坡走去。他方才就要抵达山坡了,遥遥看见顾筠,观其情况不对,过来看看。
对方说没事,他不信。
真相是什么,他迟早会知道,便不逼问。
顾筠尾巴一样,缀在他身后。
两人一起到了山坡,蹲下来晒“铺盖卷”,今日太阳不比昨日差,晒到天黑,“铺盖卷”应该就会干燥。
“衣服。”林岳站起身,对顾筠道。
顾筠把衣服递给对方。
如果真如对方所说两人有了肌肤之亲,那也不必顾忌什么,林岳干净利落脱了打湿的中衣,换上外衣,现在也没有办法讲究,里一件,外一件,权当单独衣物,进行换洗。
“我出县城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活计,你在家等着,不要乱走,小心拐子。”林岳道。
林岳昨晚坐着睡了片刻,一大早就起来,一是为了清理老霍留下的“铺盖卷”,以充床铺,据他推断,他们要在桥洞住好些日子;
二是为了了解附近情况,昨天来得太晚,故而没有出去转上一圈,今天说什么也得出去转上一圈,桥洞为家,附近情况,必要了解清楚,倘若存在隐患,心中有数,也好预防。
顾筠正在思索怎么不着痕迹劝慰对方该打工了,对方自个就寻摸着要干活了。
能干。
顾筠生出喜悦,等到喜悦漫过整片胸腔,忽而从中腾出一点惊恐,对方是不是发觉什么了?是要趁机走了吗?他一把抓住了青年手指,猛地站了起来。
“我……”
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慌乱之间,他牢牢抱住了对方。对方显然吃了一惊,他没有看到对方的表情,但模糊之间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对方询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听不出焦急,但有几分关切。
顾筠缓了一会,缓过来劲,他松开手,歉意笑了笑。“我没事儿。”
林岳似乎担心他再次如此,握住他的手臂,询问:“竟是连我也瞒着,不肯坦白?”
顾筠只得回答:“没有想要瞒着你,只是怕你担心。”
林岳:“如果不想叫我担心,那就坦白。”
顾筠犹豫一息,道:“最近吃得不好……”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营养不良,对方才能听懂,斟酌词句,挤出一句话,“身体变弱,有些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