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他目的已经达成,没了装模作样的必要。
又有人出谋划策,帝师壮若无意闷咳一声,此时不但屋中正暖,屋外也无风:“科举之事牵扯众多,各考生今日也考完了吧?”
在座马上有人心思活络起来:“是考完了,可要叫人联合起来闹上一闹。”
帝师但笑不语,已然默认了。
其余人中有人有所顾忌:“科举之事,早已人尽皆知,我们再出手掺和,恐怕……”
说话留半截,早就成了这些为官者的为官之道。
一时间皆没了声音,谁也不想做出头之鸟,再忤逆封听筠一回。
“简单,众宗亲不是对陛下早有微词,那端王孙儿不是仍在大理寺?端王早先威望不低。”宗亲中,向来是有人把端王当主心骨的。
之前是,现在也是。
封听筠再打压,结果也不可能更改。
说话者与帝师相视一笑,有人脑回路跟不上,自顾自的说了出来:“嫁祸是他们做的?”
好在屋檐下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遭来额外的训斥。
与此同时,临王因白日受寒,又被抬入了太医院。
萧亦抱手看着人从眼前经过,百无聊赖问封雅云:“殿下不去探望探望您的弟弟?”
封雅云盯着外面,始终不见桑黎,语气自然算不得好:“他与本宫何干?倒是你,就不关心陛下去了哪?”
找人,进了门发现只有灯影子在的萧亦,顶了下上颚,不在乎道:“去见他心上人了。”
封雅云挑眉:“他心上人不就在这,移情别恋了?”
萧亦四下张望一遍,周边除了面色沉重的禁军,就是体块可以挡风的王福,半道眨了下眼睛。
封雅云不管萧亦在想什么,看见封听筠和桑黎走来时,上前几步查看桑黎有无大碍,确定人只是脸色不好,逐渐放下心来。
萧亦望着封听筠手里的弓箭,饶有兴趣问着:“这次射箭的还长着萧成珏的脸吗?”
上次封听筠射箭,他背锅。
这次又射伤了谁?
“毫发无损,放心。”封听筠失笑,将弓箭递给跑上来接驾的王福,望着光线不及往日的御书房,眼里并无心虚,“怎么现在还不睡?”
“有事。”萧亦随口回了一句,望向对着他欲言又止,最后掏出本厚书的桑黎。
桑黎见萧亦看她,烫手山芋似的将账本塞萧亦手里,“我从右相钱庄里摸出来的,你尽快看。”
萧亦入手凑近了看,为数不多能看清的东西是日期,很新,也就是上个月。
目睹人快钻进书里,封听筠探手搁起萧亦的脑袋:“进屋去看。”
外边虽不是黑云蔽月,到底是没多少光亮的。
萧亦没意见,要不是字够大,他也看不清。
封雅云和桑黎对视一眼,神色各异偏开头,靠近御书房时默契换了条路走向其他地方。
第75章 进陛下寝宫
封听筠和萧亦前后走到桌前, 王福迅速带着一群人进门掌灯,殿中灯光亮度犹如长街路灯,暖黄明亮, 视物完全没有问题,偏封听筠又单独端来盏灯,供萧亦翻阅账本。
萧亦垂眼看过封听筠的手指, 光影交错下,皮肤极薄,骨相上乘, 属于单拍一张手的照片,都能火出圈的程度。
面对这关照,按理萧亦应当自作多情一通, 捏着书脊,却浅尝即止收回注意力,在烛光下翻看起来。
翻了半天,高估了自己看账本的能力,索性歪着头将账本拿给封听筠:“你看看。”
“哪里有问题?”封听筠接了过来,一目十行看过一页, 萧亦的声音慢半拍响起:“问题源于,我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全是记账,现代小作坊有问题的账本他都不一定看得出来, 何况右相这等大企业雇佣的做账先生做出的账?
最多加加减减算一次,但加减发现的问题,普遍不算假账。
萧亦补充:“一般而言, 没问题的才最有问题。”
不知为何,封听筠从萧亦的话中品出几分别的意味,没选择接话, 翻过一遍,才指着最后几页纸的一列:“李式绸缎行,每月二十固定往钱庄存入两万两白银。”
“感觉不太对。”萧亦与封听筠目光接洽。
经商确实赚钱,但江南盛产锦缎,且几大名锦中云锦、宋锦主产地就在江南,而最近一月,江南遭水患,对丝绸生意多多少少都有影响,存进去的钱,怎么还是一样?
而且,商家不可能全部钱都拿出来存,大多都要留着运行资金方便运转,李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丝绸行,卖点丝绸,一个月何德何能赚这么多?
封听筠与萧亦看法一样:“布匹买卖,运输及收购皆要成本,李氏没那么大能耐存那么多钱。”
萧亦忽地想到一种可能:“有没有可能,这两万两是每月各官员贿赂给右相的?”加上暗中贪墨,这个数额诡异的合理。
若是真的,也太赚钱了!
右相应当富可敌国。
“不无可能。”封听筠提醒,“之后钱庄确实抄出来不少钱,但钱不对账。”
少了。
封听筠能这么说,钱肯定没多,很有可能少了不知几何,当即提起今晚来找封听筠的目的:“京城及其周边,有没有哪里适合开辟大型地下室?”
右相贪的肯定不少,抄家多是挖地三尺的搜,既然没搜出来,那钱就不可能在右相府中。
再者,哪怕右相沿用之前对付萧成珏的方式,将钱分批藏在党羽家中,也该在后期查抄中抄出来了,而不是完全销声匿迹。
所以,右相肯定有地方藏钱。
可即便是单独买宅子堆,后世也该有人能发现,偏偏一直到萧亦穿来,这笔钱都没有面世过。
排除一切,可以肯定的是在地面怎样都会被发现。
选项就只剩地下。
突然萧亦又想起萧成珏密室中的钱,心中有个非常贴合实际的猜想:“右相是不是笃定萧成珏不会额外贪钱,所以萧成珏密室里那堆钱,相当于将萧成珏绑在一条船上。”
结合右相的多疑,真有可能怕白倚年一个绑不住萧成珏,拿代为保管拖萧成珏下水。
他穿来这么久,从没觉得萧成珏对物质上的需求有多高。
“是,萧成珏此人对外物追求不高。”封听筠如若提醒,“他虽助纣为虐,但无可否认的是,其人在朝臣中品性上等。”
又插空回答前一个问题:“这般地方很多,此前我逐一搜查过,并无异常。”
萧亦听过撇开后面的回答,只问前话:“陛下对他很了解。”
直觉使然,封听筠不动声色着:“对待敌人总是要知己知彼。”
敌人?
是指他穿来前,还是穿来后?
“那您了解我又是基于什么原因?”萧亦笑,先揭过怀疑。
封听筠话意不尽肯定:“属于心腹大患的日久见人心?”
“那真是我的荣幸。”萧亦合上账本,顺带将桌上的茶壶提起来,递给了王福,“看着点陛下,再熬夜谁给我当靠山?”
王福下意识接下,怔愣半天,才品出萧亦话里多大逆不道。
回头要将茶壶塞回去,萧亦已经走出门外,再回首,封听筠低头笑着,抬头时眉眼间还露着笑意,叮嘱王福:“多知会他几遍,出门切记小心。”
“那王卓?”王福听过几个暗卫事后回禀,视萧亦的安危于无物,这般人,如何也是要受遍罚的。
等待封听筠指令间,触及天子笑意尽失的双目,不禁打了个寒颤,默默替王卓祈祷起来。
结果却出乎意料,封听筠声音虽冷,语意尚有余地:“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