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萧亦听了封雅云的话,又几分摸不准人的态度:“殿下,您对郑大人,到底是放下了还是没有?”
要放下,不至于时时记挂着,放不下,那上次又拿他气人。
封雅云也坦荡:“是恶心。前期本宫确实看中了他郑家的威望和郑恪的功利,嫁过去的确有明哲保身的意思。前期和郑恪互帮互助,也算是相敬如宾,但和公婆,”冷笑一声,似骂了无数,“后来,郑家联合世家支持越王,本宫懒得与他虚与委蛇,撕破脸皮后各凭本事夺权……”
夺权免不了摩擦碰撞,一来二去就生了些旖旎。
生也就生了,她不是会感情用事的人,玩着弄着当趣事对付着,日子还算能过。
直到封听筠坐上了皇位,她水涨船高,可借势欺压郑恪,又赶上郑家那些人见风使舵来巴结,她野心渐长,试图吞了郑家。
郑恪不愿。
郑家嫡系也不愿屈服于女子之下。
抵挡不过皇权,郑恪索性使出了养外室,逼她和离的法子。
如此皆在情理之中,怎奈都当着天下人辱她如此,偏还敢凑上来惺惺作态。
即便是那次当着萧亦闯府,也不过是作秀给世人看,好凸显那假惺惺的后悔,更是拿她为台阶,向封听筠投诚,求封听筠递橄榄枝。
结果也确实可以,郑恪要装,封听筠正好手下无人可用,结果不过是顺水推舟收了郑家的食封,给了个宗人令的职位。
到此也是一举多得。
唯独郑恪演上了瘾,忘了出戏,处处恶心她。
确保姐弟二人不会因为郑恪再生罅隙,萧亦卖封听筠无所谓不快:“那您放心,按封听筠的个性,这点权利,迟早也要架空了。”那次封听筠割腕的梦里,朝堂之上没有郑恪。
宗亲更是凤毛麟角。
封雅云不置可否:“倒是了解他。”散漫收纳好软剑,淡然,“得了,既要查事,那便离开这晦气的地。”
右相钱庄离这里有些距离,乘马车到时,正是午时。
到门前,萧亦记起来:“那次桑黎拿来的账本里,有一布行每月二十固定往钱庄存储两万两白银。”
“两万两,好生赚钱。”封雅云曾是郑家当家主母,也打理过商铺,稍作思考,便知不对。
同样的,桑黎没少打理内宅,与封雅云对视一眼,就知钱财大概是从哪里来。估摸着时间,不禁遗憾:“今天正是月末,下月二十,在先皇忌辰之后了。”
时间太长,不好盯梢。
封雅云稍作思索:“今夜来探探钱庄库房底细,现在,将那布行管事抓来看看。”
想法不约而同,但萧亦还不认路:“李氏布行,我不知道路。”
对于京城,桑黎更熟悉几分:“不远,我带路。”
离钱庄不过一条河,河对面就是个门铺破烂,看不出有什么乾坤的铺子,桑黎淡声介绍:“京城铺子不少,但敢自称布行的,不过五家,其中姓李的只有一家。”
说完伸手一指,正好有马车停在铺子面前,揭开上面防水的油脂,里面是一个个箱子,关得紧,看分量应当就是布匹。
“他家并不是自营自销,算是作批发,从江淮一带进货,最终薄利多销往其他店铺,以及有能力养绣娘只需采买布匹的朱门大户。”靖国公府长期从李氏购买布匹,是以,桑黎印象深刻。
恰逢大门口走出个膘肥体胖的男人,桑黎看向萧亦:“老板就是他。”
萧亦心领神会,确保身上的灰拍干净了,漫步踏上石桥走向对面,因容貌干净配着一身绯红的袍子,显得分外清贵。
几步走到李氏老板背后,高出人一截来。
人懒懒散散,也不打招呼,手肘就搭在了别人肩上:“老板,做生意吗?”
动作极其冒昧,老板也未受过这等待遇,本要动怒,听到生意还是压了些火气,扯着笑回头,看清是谁,蓦地一愣,反应过来,推开萧亦的胳膊就要跑。
还未迈出一步,萧亦忽地勾出腰间的玉牌,当作匕首抵着人:“跑什么?”
眼睑稍微压了一下,不过打了个照面,至于跑吗?
看来不仅是认识,还是熟识。
老板有声吞了口唾沫:“您不是……怎么有空光临寒舍了?”
不是还在皇宫,莫非是听到他散播谣言的声音了?
萧亦不知老板在害怕什么,面上装得八面不动。
耳边忽地传来卸货人的谈论:“你说说,那萧成珏长得也没多绝色,怎就得了皇帝的青眼?”
旁边两个抬着相同的箱子,但不知要装给谁看,腿杆子打颤,气喘如牛的伙计:“你没听见员外说萧成珏床.上功夫了得,一次就让人流连忘返,皇帝又如何,还不是男人,男人嘛……”
谈话两人对视一眼,下流笑出。
萧亦啧了声,算是知道所谓的员外怎么那么怕他了。
好言好语喊了声:“李员外?”
李员外本员外一抖,身上肥肉啪啪作响,半点不敢造次:“您有什么吩咐?”
“没有,既然我功夫了得,不如我们私下交流交流?”萧亦莞尔,脸上一点怒气都没有,甚至有几分风流。
笑得实在风轻云淡不以为意。
饶是李员外见人无数,今天也分不出来萧亦是什么意思。
厚唇扯出一摊笑,比哭还难看,磕磕绊绊道:“您要怎么交流。”
萧亦回以淡笑,生拉硬拽给人拽到巷子里。
才消失在人眼里,便抬脚将人踹进深处,要笑不笑着:“右相让传的?”
他名声脏成这样,想必帝师很有发言权。
端王那尚不得知。
但右相这里,是板上钉钉。
正好边上有根木棒,捡起来掂量两下,分量不算轻,实现叮嘱:“叫一声两棒子,你有的是嗓门,我有的是力气。”
看着李员外捂了嘴,照着地上那堆肥肉就是一棒子。
却还是有一声肥猪被宰的嚎叫。
萧亦握着棒子,几次吸气才从被震麻的手上汲取一两分理智:“我大度,你也别藏着掖着。”
看不出大度在哪,婀娜多肉躺在地上的李员外一点头:“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无非就是谣言,早就满城风雨了,多他那几句不多,少他那几句……
心虚低下头。
萧亦不由得气笑一声。
看来传了不少。
握着棒子蹲下身,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来:“右相派人给你送银两的人丢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李员外大惊失色,连忙要窜起来证明清白,都不用萧亦用棒子戳,就被满身肥肉压了回去,心有余而力不足地瘫坐着,忙不迭摆手:“我真不知道!”
知道萧亦不信,顷刻就将自己倒了个干净:“您知道的,向来是右相大人隔三差五混着布匹,往我这丢一箱白银,我再送去钱庄,那人这些日子天天来,一天都没缺过,我还意外今天怎么没来,怎么会知道人丢了!一定是携款潜逃了!对!他利欲熏心跑了!”
萧亦却一凛,猛然回头。
今天的也来了。
不出意外,就是气喘吁吁那两伙计抬的。
一转头,回头正好看见一人牵着马车离开,车夫寻常打扮,甚至有些瘦弱。
李员外好奇伸着头往外看,被萧亦不着痕迹挡了下来。
传谣言,帝师是为孙儿,更为出口恶气。
右相传谣言又是为何。
造势谋反吗?
继而记起李员外口中的天天。
回眸心知,留下这些人,是养虎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