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欲攀比,只道:“问这做什么?要潜力为我量身定做锻炼方案了?”
那真没必要。
封听筠笑了笑:“又不用你去沙场喊打喊杀。”现在除了容易感染风寒,勉强够看。
抬手又拆散披风绸带,重新系了个差不多的:“白倚年应该会来,你小心些。”叮嘱自家的,难免想到别家的,“温思远若拉着你出去,连他一块拽住。”
萧亦点了下头,不懂封听筠今天为何多愁善感,归咎于:“你这是多担心白倚年?”
再担心,白倚年也不过就一个人,没那三头六臂的本事,要想又杀他又杀温思远,恐怕有些困难。
“尚能解决。”封听筠骤然松开圈住萧亦的手臂往外走,自然地交待,“我去找吴利。”
为何不直接叫人来几字在齿间荡了一遍,见封听筠行色匆匆往外走,终究是没问出来。
直觉使然,封听筠有事瞒他。
待在屋中无意义,干脆往外逛。
帝陵在山间,行宫建得粗糙,周边枯枝败叶都未清理干净,随风远航的枯叶暂且不谈,颇大的枯木横在路上没人搬。
萧亦弯腰正要抬,耳边传来温润的话音:“萧大人?”
回头,红枫树林边上临王慢步走来,他穿的厚重,因单薄高挑才不像个圆润青团,却因重病缠身,走得一步一摇晃,每次迈步都让萧亦担心,他会不会踩到垂地的大氅。
幸得直到走到面前,临王都算稳当,只有满地枫叶遭受拖拽,被逼从衣下蔓延,拖出一道斑驳红路。
“临王殿下。”人到面前,萧亦也就喊了一句。
临王笑着回应,容貌是昳丽的,神情却过分温润,好似他本该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想到这里,萧亦忽然意识到了灵魂与外貌的不匹配性。
“您或许该在宫中养病。”半个太医院的人都没将人劝下,临王好似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拖着一副病体也要千里迢迢跑一趟。
临王摇头:“此次不来,我便出不来了。”
一如梦中景,临王接住片残破的落叶。
萧亦心底不禁咯噔,梦里也是接下片落叶,开始为自戕做铺垫,怎么,此世又要来?
四下看了一圈,才觉自己的运气已经好到了任意到个地方,都是无人区的倒霉。
倒抽了口凉气,抬眼却见临王状若怀恋地看着他,疑惑开口:“您怎么了?”
问了萧亦总不至于说,摇头又摸索到问题所在,面前的临王开口,从未自称过本王,皆是以我自称。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张口喊了声:“封澈?”
满天飞叶里,风声盘旋过分疾行,撞到了哪座山,弹回来一声空响,好似有人隔着千山,回答了他一句。
而面前的临王,却是只字不语。
半晌面前人闷咳几声,捂唇用指擦干净了咳出的血,没接萧亦递来的帕子,擒着笑道:“您好聪明。”
不用试探,就不打自招了。
萧亦却默然摇了摇头:“并非,机缘巧合作祟。”
竟当真是!
无梦境,他全然不会怀疑面前人半分。
临王无力久站,坐在萧亦方才想搬走的枯木上,枯木虽死,胜在实心,刚好能承担一个成年人的分量。
脱口而出的话有些耳熟:“我常在想,我是应当与您说对不起,还是谢谢。”思来想去,却觉,“明知故犯的对不起,虚情假意的谢谢。”
哪句都不合适。
句句皆无法述之于口。
但欠着一句:“管教不严。”
一句话来得莫名其妙,萧亦蹙眉追问:“什么管教不严?”
管教谁?
临王却是不答,摇了摇头,仰头望向难得的晴空早霞,没头没脑丢出句:“我是个伪君子,幸得遇上真善人。”
撑手起身,就要不告而别。
独留萧亦思绪万千,零星抓到什么,碾碎揉烂得出个几乎想要抱着侥幸心理驳回的答案,顿时脊背一寒,僵硬看向走远的临王。
而临王强撑着在外游荡一天,无比清晰地望见了巡逻人员的交替,未见到想见的人,落日前却到了温家两兄弟的住所。
内里温思远大嚎:“哥!这碗真是自己碎的,真和我没关系。”
摆放在温竹安面前的碗突然炸开,上面残留的体温正好出自他,不久前这碗他才碰过,但也只是放到温竹安面前的功夫而已。
要碎也和他没关系。
再看自己面前的碗,恨不得刚才没生过逆反心理,非要抛开传统美德长幼有序,将第一个摆自己面前。
“得了,我能吃了你。”温竹安不瞎。
动着筷子,看着还诚惶诚恐望着他的温思远,牙关继而一紧:“温思远,我怎么你了?”
对外将他比作阎王罗刹,对内也觉他会吃人?
温思远举措带着慌乱,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茫然:“哥,您刚才吃的是姜吧?”
面无表情就咽下去了?
举着筷子,温竹安有一瞬迟疑,更多的是动作上的缓慢,语气相较前一句,慢了一拍:“是吗?”
再想动筷,惊觉身体有些异常的麻木。
不曾第二次落筷,手僵硬停在半空,筷子骤然滑落与菜盘碰撞在一起,清脆之音短促扩散开来,而举筷子的人久久没有动作。
温思远哪怕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温竹安的僵硬不是因为怒火攻心,是因……
目光突然一凛,钝落在碎开的碗上,碗周边残留着稀碎的白沫,原只当是碗渣。
意识到这点,温思远起身背上温竹安就要往外走。房门口,一根直削瘦若厉鬼的人缓慢没入门中,在温思远要起身走时,泠泠冒声:“好久不见,我来兑现承诺。”
背着人温思远,和背上的温竹安瞬间一僵,脚底下地板带来的寒气直冲后脑,刹那间屋中蜡烛颤抖着歇了身,屋外为数不多的落日不复存在,光亮从这间屋子消失殆尽。
进门的白倚年不乏大方的笑起来:“你们选得好地方,真让我好找。”
看这地人迹罕见的,当真是,方便了他!
“万籁俱静,最适合片人。”他手上飞出把双头的飞镖,有节奏地旋转起来,转眼便走到了温思远面前。
看着中了毒的是温竹安,还有几分遗憾,薄刃挑起温思远的下颌:“本来是准备给你的。”
他看过了,这屋子没剑。
原计划将温思远毒僵了,省得聒噪。再当着弟弟的面,将兄长废了。
最后,山上挖了个蛇窟,一半拔了毒牙,一半没有,留着温思远好好玩。
但现在……
既然中毒的是温竹安,那他勉为其难可以换种方式玩。
当着温思远片了温竹安,吊着口气看着他把温思远丢进蛇窟。
想着就有些兴奋,白倚年明媚地笑了下:“我可是将你们放在萧亦之前处理,感动吗?”
温思远不敢动,不得不动。
踢开凳子退后几步,迅速将温竹安放在凳子上,翻身跃过桌面,手里仅抓起一直不甚有用的筷子。
在他对面,温竹安动不了,唯有眼眸渗血,若能动,方才早拉住了温思远。
白倚年未将温思远放在眼里,飞刀一旋,擦着温思远的脖颈就飞了出去。
再回手里甩干净零星血迹,主人敛下笑意:“你错就错在不该帮着萧亦,更错在欺骗我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