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欲言又止,陛下在为萧大人铺路。
御书房中,萧亦早折在了几张没什么作用的信纸中,眼下双臂摊桌头枕臂,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封听筠没叫人,转身出门让王福动手:“领他去偏殿,明日不用叫他上朝。”
翌日从御书房偏殿醒来的萧亦被王福拉着往脖颈上缠白纱布,其郑重程度,不知道的以为他大动脉被割了。
缠好纱布,王福郑重其事:“大人,百官才下朝,您现在从正门出去正好能碰上。”
萧亦瞬间明白王福的意思,转头对着水中唇红齿白的自己,无端生出几分怀疑:“但这不像受伤不轻的吧?”
王福没这个顾虑:“大人无需担心,一切推给太医。”医术非同一般。
萧亦沉默,无言拉了拉衣领,露出斑斑点点的血迹,随后深深看了王福一眼壮烈赴群臣。
正值百官下朝,处处皆是人,萧亦随机窜进人群,一身白衣好不突兀。
才混入人群便听见议论他的声音:“萧成珏当真是手段了得,昨日第一次见陛下这般生气。”
旁边的大臣啧啧称奇:“岂止,帝师寿宴遗漏了他,陛下便单单送了条药蛇做寿礼,说是那蛇活了多年,该是要化龙了,吓得帝师告病多日。”
将化龙的蛇,在敲打帝师不将皇帝放眼里,僭越了。
萧亦低眉听着,正是要错开人,抬头却撞见右相目不转睛看着他。
是要登门见上一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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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臣不会作画
“你确定皇帝派人监视萧成珏?”右相轻描淡写问。
他面前人约莫三十出头,脸型方正,唯独一双眼睛小的不可理喻:“是,属下亲自听皇帝让王福派人监视萧大人。”
右相又索然无味问:“派去的人是谁?”
“正是王和和王卓。”
小眼睛不问自答起来:“陛下用萧成珏震慑百官,萧大人的处境大概……”欲言又止,徒留无限遐想空间。
右相默哀似地叹了声,好似真为萧亦鸣不平似的。
也是这时萧亦诈尸般一步一摇晃地从屏风后走出来,长叹息以掩涕兮似的用袖子掩住脸:“皇帝当真是不信任我。”
叹息间故意抬眼扫过小眼睛,应付似的长叹一口气,内心毫不毒辣的想到:烂扫帚演技派。
就这演技免费给人跑龙套都不够,怎么就觉得他能信。
小眼睛见到萧亦立即惊恐道:“萧大人怎么在?”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是装的。
萧亦内心发笑,脸上不动声色:“早些时候来的,原是想回避,不曾想……”话从这里断开,不知道的真以为他卧底皇帝身边多时,反遭盯梢生出了多少挫败。
“你也无需多虑,上位者难免疑心重,小心行事即可。”右相宽慰道,安抚的是萧亦那句皇帝不信任他。
萧亦强扯出个笑来:“是了,下官日后必然小心。”右相要的本就这效果?大老远让他跑来一趟,进门也不说话全打哑谜,屁股还没坐热乎,侍卫又着急忙慌火急火燎求见。
给他支到后面做了半晌,前面说皇帝的行程,后面强硬调转话题到了他身上,诸如皇帝多么多么不信任他,又如何如何防备他。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为他好。
右相又叹气,定神看着萧亦缠满绷带的脖子目露不忍:“辛苦你了。”
“不辛苦。”命苦,封听筠那对他的态度才安稳下来,右相又马不停蹄上场唱一出。
不就是要拿话术断了他其余想法的心吗?
直接说就够了,何苦来哉演这么一出。
难得的自视甚高的右相为萧亦倒了杯茶:“皇帝要你怎么查?”
萧亦没碰茶,欲言又止、三缄其口,做足了前戏才哑然出声:“他要我扳倒靖国公。”
右相持茶杯的手一顿,凝神细想许久方出声:“罢了,由他去吧,也是个容不得人的主。”
萧亦不置可否,抛开容不容得下人不谈,人要不想死就得别作妖,既然作了死,难不成还能怨阎王动手快?
右相默认他去做,何尝不是因为靖国公不是他的人,纵使是了,能带来的利益不够,也逃不了死的下场。
本来事情到这里已是该一拍两散,各自回家了,萧亦却要不上道问一句:“大人说下官快要见到他,不知是何时才能见到。”
右相了然于心笑着:“便是快了,你何须担心?”
萧亦这才闭口起身告退,本也没想套取到有用的线索,强调软肋的有用性就够了。
出了门,外面正是斜阳歃血,屋内不合时宜又来了道声,声音并未刻意压低,甚至有故意放大之嫌:“若是皇帝用完萧大人便弃了他该当如何?”
一句话横冲直撞撞进萧亦耳中,他暗自道了句晦气,一刻不停歇往前迈了几步,唯恐听见右相那老狐狸的回答,走远一截方才回头看着水上的画舫,眼中闪过一分寒意,冷声道:“别坏我道心。”
此地在城西,离城门也没远多少,萧亦走到半道,迎面撞见张极尽朴素的马车,灰顶残木,黑褐色车帘从内至外掀开一道,先出车的是艳红的衣料,若非萧亦三天两头穿,也看不出来是官袍,红意出尽,往上就是张说不上熟悉也算不上陌生的脸。
萧亦笑道:“武大人安好!”
武青下车的身体僵了一瞬,同样的话术道了声好。
萧亦看了眼斜上方的牌匾,自以为良善道:“可否到武大人府上讨杯茶喝?”
大概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刻板印象作妖,武青算不上情愿地点头:“萧大人请。”
武青府上不比萧府,说是简洁单调都是礼貌,零星放着几盆长势一般的花草,假山水潭都没摆一个,也就正中间有个不甚简陋的石墙算得上装饰,大概也是买房子时遗留下来的产物。
武青没什么诚意道:“陋室简陋,还望萧大人多加担待。”
萧亦无所谓摆手,全然看不出万事通家中竟长这样,却也想得通,打听消息结交同僚哪里不需要钱,武青这般才是将钱用到刀刃上。
进屋坐下身,武青丢了客气恢复昔日光天化日威胁萧亦的气魄,不做任何寒暄:“萧大人有何要事需要我动手?”
萧亦也不客气:“我要你给我一部分官员的喜好以及当前需要些什么。”
科举事关重大,右相党要出手他便必然要掌握对方的动态。
武青环视一圈,君子坦荡荡道:“萧大人也看见了,我没钱。”
言外之意要办事先给钱,钱都拿来查萧亦了,他身上就剩糊口的钱。
“哦~”萧亦长戚戚,“我也没钱,陛下那没给我这么多。”
密室里的钱还有大用。
武青咬牙冷笑,萧亦是在拿向陛下引荐威胁他,内心啐了一口萧亦,脸上牙疼问:“哪些人?”
“右相党全部。”萧亦不担心武青不知道人,“我知道你消息灵通关系网强,有哪些人就不用我说了,当然,你要愿意再查我一道,我也不介意。”
武青嗤了声,不明白萧亦反复提醒他查自己的原因,大概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闲的。
事情就这点事情,萧亦起身时难忍揶揄了武青一道:“我就不留下吃晚饭了,想来来你这半晌都讨不到一碗茶喝喝,晚饭也是不愿意让我见着的。”
武青又是冷笑,得了便宜还卖乖,查这么多人花出去的钱早就不止一年晚饭钱了。
让人经济状况雪上加霜的萧亦浑然不觉,习惯出门没带人,眼下慢悠悠晃到自家门前,天已然黑了个彻底。
入门管家第一句话不是问要不要吃饭,先说了:“大人,靖国公送来请帖。”
话落拿出张烫金的请帖。
萧亦没急着看是什么请帖,盯着管家的眼睛问:“何时来的?”
“您才出门时送来的。”
请帖远比奏折的质感好,萧亦翻看随意看了两眼,调头问管家:“无缘无故他请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