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蹙眉,封听筠对他有纵容,不是他的错觉,但为什么?
君王纵容一个没什么大用的昔日奸臣?
于理不通。
要不是今天王福可劲暗示他,他也意识不到封听筠对他向来是没发过火的,分外包容。
不多想,萧亦主动回到一开始的话题:“右相近日没找过臣。”
封听筠接上话:“靖国公最近频繁与老友走动,他膝下子女多,最近与各势力都有结姻亲之意。”
“陛下的意思是他要和右相结盟?”用姻亲形成关系网,实现利益挂钩,千古不变的陋习。
一旦让靖国公与右相联手,萧亦手里没有实际证据,到时候越王之事和刺杀的结果无非是栽赃谁,亦或是推出谁当替罪羊,草草了结。
而只要报团成功,中间摇摆不定地势必乱投阵营,即便科举能给朝堂注入新鲜血液,官官相护成习,除非封听筠召兵以杀打破僵局,否则最终还是文听右相,武为封听筠,两边割据难以收场。
“陛下如何得知?”萧亦问,他日日在府中,只听过府中人提起今日结亲的人多,碰上了好日子,没具体打听过是哪家,要是是真的,朝堂得乱。
封听筠也不避讳:“眼线。”
萧亦沉默,却不是觉得封听筠掌控欲强,反而觉得外面薄云遮了天光,不是好征兆,两方势力一联手,但凡他敢动靖国公,右相那难得建起来得信任就塌了。
真要阻止,古代婚姻之事除非谁家出事,否则不好搅合。
也是这时才觉窗外的鸟鸣吵人,萧亦站起身:“陛下可愿出去走走?”
不自觉补充道:“今夜初一无宵禁,城中该是热闹的。”局势太乱,他给不出解决方案。
封听筠欣然同意,竟是破局的压力都不给萧亦。
皇宫处处有灯,奈何主人少侍卫多,冷不丁的站作对称两排,路上几乎能听见脚步回响。
前后夹击,倒是有几分像现在得局面,莫名地萧亦想避开身体,让脚步声与回音相撞,好自行消解干净。
然而,就是这么凭空来的念头,却让萧亦脚下慢了一步。
是两面夹击,那他为什么不能让两面没夹地,自己先打起来?
到此,萧亦出声试探:“陛下对此有什么看法?”
封听筠像是极其懂萧亦,放慢脚步,逐渐与萧亦并肩,偏头看人:“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你在担心什么?”
萧亦默不作声,担心您觉得我阴。
“臣在想能不能让他们内讧。”
封听筠了然一笑:“你认为朕为何告诉你?”
“陛下有计划,臣必定竭力而为。”以防封听筠觉得他是懒得动脑,索性补了句,“臣能想到的不见得比您好。”
封听筠哑然:“过段时间靖国公办寿宴,席间鱼龙混杂,容易出岔子。”
萧亦眯了下眼,这是什么意思?
封听筠温声:“你告假这几日内阁首辅被参孙儿在外为祸百姓,纵火烧民屋,被抓后审理人暴毙在家,其孙无罪释放。”
萧亦不解望向封听筠,虽不懂其间联系,但内阁首辅和右相狼狈为奸,且这事仍未昭告天下,与寿宴有什么关系?
“确凿证据眼下罪证压在御书房。”封听筠继续,“你告病在家,朕便没派人向你知会,李寒那的证据拿到了,缝在婴儿里衣,其中有靖国公女婿与李寒通信的信件。”
萧亦走后,半夜李寒给小孩换衣服,小孩本身半夜也爱哭,原是不让人生疑,但死士实时监管着,衣服才离身,察觉到不对劲便夺了过来。
萧亦眼睛一亮,有证据害调查什么:“那现在定罪即可?”别说阻止两方联姻,罪定大些,连带都行。
“此时太早,推出女婿做替罪羊可以脱身。”封听筠摇头,言归正传,“证据那日.你带在身上,大理寺寺卿是朕的人。”
夜晚有微风,宫墙高耸着便成了狭管,风过,封听筠的发丝扬起密密麻麻编织成网,像要将谁网进去。
萧亦无故心跳慢了一拍,结合之前谈论到的,心领神会道:“陛下是要我找机会放在内阁首辅身上。”只待内阁首辅回府,封听筠便可拿对方杀人之事捉拿入牢,介时顺理成章在身上搜到罪证,对外宣称首辅拿出证据将功抵罪,封死首辅的口,两边便都离间了。
“可陛下,臣没无知无觉放东西的本事。”什么都好说,但放东西不好说。
“有温思远。”封听筠又道,“仅是这般不够,右相心思缜密,你瞒不住他。”
萧亦垂眸思索,却发现不知何时登上了城门楼,楼下万家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可能是氛围到了,抬头又逢王福拼命挤眼睛,萧亦只当看不见,张口许下空头支票:“右相那臣来解决。”末了还是如了王福的愿,“天色已晚,臣也该回府了,陛下早些歇息!”
右相那,他暂时没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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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臣要遭雷劈了
靖国公府上的寿宴办的热闹,门前撒钱不断,引来无数人哄抢,门内宾客非富即贵,笑脸端得人心累,萧亦一进门目光就自觉锁定了伤还没好,懒懒散散靠在椅子上扯花树的温思远。
“温兄好久不见。”萧亦坐在一旁,宽大的袖子半数摊在桌上。
温思远要笑不笑回话:“您还是少见我为好。”
见一次他少见一次每天的太阳,穿得喜庆,带给他的却和乌鸦没区别。
“那不行,你我同窗多年,不借此再续旧情可惜了。”萧亦说着,目光却示意温思远看不远处盯着他们的右相,“不如今夜畅饮一番?”
几日不见,老狐狸又春风满面了。
温思远不动声色看了眼右相,微微坐直身体,好似关系极好地贴近萧亦耳边耳语:“听说你有把柄在他手上,这样还敢站位皇帝?”
兄弟两个,一个赛一个的目无尊长。
萧亦也不否认:“有,人不就靠把柄活吗?”
心中不禁衡量着话下深层的东西,温竹安与封听筠关系属实亲近,几乎没有秘密。
对照着封听筠对他的态度,萧亦试探着套话:“怎么?担心我出卖陛下?倒是君臣连心。”
温思远嗤了一声:“连没连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萧大人这般红人怎么也向我这等杂碎套话了?”明摆着关系极好,有什么可套的?
萧亦扬唇一笑:“那没有,我只是想知道陛下待人是否一视同仁,毕竟连我抢他的东西,他都可以不计较。”
十分炫耀的话,说出了百分的显摆。
“呵。”温思远偃旗息鼓,没好气道,“您们君臣一家。”留他当牛又做马。
语气中暗含的不满无处释放,成就了温思远一把又一把地薅秃盆栽。
萧亦盯着桌上的残枝败叶,思绪万千,他见过封听筠和温竹安相处,张弛有度,亦君亦友,但封听筠给他的感觉不对劲。
像是刻意保持距离,无意间又拉进关系。
尚没纠结明白,一道浑厚的笑声响起;“听闻国公千金许给周大人爱子了,日子定在了哪日,到时务必请我喝杯喜酒!”
男子生的魁梧,圆眼方脸,就像专门照着五大三粗长的。
靖国公无奈一笑,抱拳向其他人赔罪:“一定一定,到时也请诸位赏脸光临寒舍吃杯喜酒。”
在座齐齐举杯附和:“恭喜恭喜!好事成双……”
话音未落,瓷器的碎裂声先抢了主人家的风头,角落武青脸色红晕,好似醉了般,起身胡乱朝着众人鞠了个躬,弯腰一手捡碎成几瓣的酒杯,一手摆动:“没拿稳,莫怪莫怪。”
却是杯子残片没捡起来,又碰下个装葡萄的盘子,越忙越乱。
温思远意味不明笑了声,淡笑:“萧大人,今天谁都在帮您。”
靖国公闹这么一出,不是好友不懂规矩,是借喜事当众给在座透个底,他已经和右相搅合到一块了,且好事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