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轮,真酒那边已经喝得面红耳赤,封听筠适当起身留出空间让人发挥:“朕出去透气。”
人一离开,温思远就拿膝盖敲萧亦,萧亦顺势提瓶往嘴里倒了半罐子凉白开,以袖掩面长叹了一口气。
温思远顶着一张揉红的脸,像是醉得不轻没脑子作妖:“你怎么也唉声叹气了?”
萧亦不语,又往嘴里灌水。
对面也有人醉得不轻,嘴只管在前飞:“萧大人叹什么气?您可是如鱼得水,两边红,前途无量啊!”
温思远重重拍了下萧亦的肩膀,险些将萧亦拍桌子上,粗声粗气道:“哎!萧兄,我懂你!人嘛,总是一边通达一边堵塞的,事事哪能两全,当众受辱就受辱了,眼一闭心一横不就过去了!”
话落众人无不想起萧亦之前在临王府门口被右相羞辱。
给足人回忆的时间,温思远又趁热打铁:“两边总有一边是好的不是?”
众人又想起封听筠对萧亦的态度。
偏偏这时,温竹安竟面含嘲讽插了一嘴:“陛下丧母,皇后位同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目前也差不多。”
话落萧亦猛地呛进口凉气,“咻”地抬头,不可置信盯着温竹安:您老听听您话中的歧义呢?
他怎么就和皇后并肩了!
连带温思远也惊悚地咳了起来,两眼圆睁目瞪口呆看着亲哥,这话从何说起?
他哥的分寸呢?
其余臣子表情同样惊诧,目不转睛看着的对象却不是温竹安,是不敢相信温竹安大放厥词的萧亦。
从万众瞩目中回神,萧亦心底只听咯噔一下。
封听筠本就后宫无人,温竹安这话会被拆解成什么样,无从得知。
一句话把皇帝变断袖,胆子未必太肥了!
温竹安面无表情抬起酒杯,就着萧亦荒诞的表情饮下酒。
有什么能比皇帝看上了臣子更能体现皇帝的看重?如此怎么不算帮封听筠挑开了窗户纸。
反正不管今后半真半假的谣言会怎么传,总归结果不会违背了封听筠要断袖的愿望。
却不想萧亦是真木头,听不懂暗示,还拉高了难度:“温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们进言选妃?”
话完,满脑子不可行,可别,封听筠要真有问题,不是葬送了无辜的姑娘。
温竹安手腕一抖,晃出了满手假酒。
那边几个纨绔异常兴奋,其中一人拍桌而起,抓着酒瓶就朝萧亦直角鞠躬:“我敬萧大人一杯!”说着满脸红光,就要龙袍加身般兴奋仰头灌酒,汩汩灌完反手摔瓶,脚步虚浮朝着萧亦而来。
看样子像要拉着萧亦的手,给萧亦磕一个,以此表达感恩之情!
明摆着,把温竹安的混账发言当了真。
萧亦也起身,攥着瓶子的手青筋暴起,也想给温竹安磕一个。
就算皇帝真是gay,这种情形捅出来,也是二百五一个!
然动作还未进行,封听筠掀帘而入,萧亦看得眼前一黑,不该让封听筠来的,现在这算什么事?
两腿一软,只能磕头认罪。
膝盖没落地,手就被人抬着,整个人也被架了起来,封听筠无形中又拱了道火,手背贴上萧亦额头:“醉了?”
音色是从未有过温和柔软。
伴随柔声而来的,是萧亦的如鲠在喉:“臣对不起您!”
第42章 臣再闯祸
封听筠蹙眉扶着萧亦:“怎么了?”
萧亦欲哭无泪, 眼巴巴盯着封听筠好一会,暼见一边若无其事举杯,云淡风轻品酒的温竹安, 喉咙堵塞着,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上眼药。
“温大人喝多了,口不择言, 臣没想到会出这事。”
还纠结着要怎么阐述经过,方才大喜过望要敬萧亦一杯的人正是酒劲上头,跌跌撞撞走向温竹安, 满眼感激将酒瓶砸在桌上,震得桌子颤颤巍巍。
温竹安又是波澜不惊抬起头,却听对方大放厥词:“温大人, 爷回府一定送上大礼酬谢您!”
酒瓶遗落在酒桌,内里已没多少存货,醉鬼脑浆储存亦然,一拍头想起来问:“对了!贵府在哪来着?”
萧亦后槽牙都快磨碎了,暗骂:还嫌事不够乱!咬着话音不乏用话音提醒酒鬼适可而止:“是该好好感谢!”
温思远至今不敢抬头望封听筠,笑得比哭还难看, 想也不想就拒绝:“那多不合适,府上小,放不下多少东西!”
不曾想酒鬼又豪放许诺, 直接解决了温思远的“难题”:“那今后我一定给温大人升官!府邸就修在……嗝……修在……”
“咳咳咳!”和他关系不错,有利益瓜葛的同行者连忙咳起来打断,生怕他接着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封听筠是何等聪明的人, 又是再了解温竹安不过,就在场人的表情语言便将经过猜了大半,轻轻拍着萧亦的背脊以示安抚, 笑意不达眼底扫向酒鬼:“不知你要如何给他升官?”
殊不知有温竹安的话在前,寻常的拍背安抚就生出了别的意味,看得在座人思绪万千。
酒鬼神情恍惚一瞬,半抬着眼睛看封听筠,理所应当道:“自然是论功行赏。”话一出,满堂如遭雷击,气息都没了。
恨不得今日没来过。
封听筠立在原处,平铺直叙道:“端王养了个好孙子。”眸光环视一周,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温大人确实功不可没。”三分的怒意被解读出了十分。
温竹安像是真不把封听筠放在眼里,淡然揽工,分外劳苦功高道:“臣的本职工作。”
萧亦倒抽一口凉气与温思远对视:你哥疯了?
温思远扯着嘴角不知作何回应,承认不行否定更不行,他哪知道他哥要怎样?
风暴中心的几个人谁是他能得罪的?
一个皇帝一个亲哥,一个有仇必报疑似皇后的友军,一个鳖孙子。
想到鳖孙子,温思远默然思考。
理应能得罪。
瞬间正颜厉色发难:“封礼!你莫非要谋逆!”
“何需谋逆,我……”封礼话没完,意思透露了大半,却被一句“朕竟不知朕何时离死不远了。”截断。
顿时满堂醉的、醒的都吓得诚惶诚恐跪地请罪,满屋子“陛下息怒”中,封礼背脊猛地一抖,脑子还没清醒,人先跟随大众跪了下来,膝盖一撞地,突如其来的疼觉占据上锋,强行唤醒了人。
身体抖动间,嘴磕磕绊绊说不出整句的话:“我喝,喝多了,言行无状,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莫与我计较!”
且不说封听筠还没死,就算封听筠无后要选继承人,现在也不是他该高兴的时候。
“若朕没记错,你应当是朕的堂弟。”封听筠笑着,语气却要比屋外呼啸的风还冷,“哪怕朕药石无医,必要择出个继承人。凭何不要手足,要你一个无名无姓的宵小?”
良久无声。
“嗯?”封听筠睥睨着脚下的人,“不说话是又在心中给朕定了个欺君罔上的罪名?你看朕是该被你斩首示众,还是该刨坟鞭尸?”
封礼本就是眼高手低的窝囊废,眼下哑巴着狠狠磕头认错,不多时地面血迹斑斑,可见下了狠劲。
满堂只剩“嗵嗵嗵”磕头声中,萧亦小心观察了一圈,确定屋中人人自危着,伸手抓了下封听筠的指尖,仰头无声喊:陛下。
别生气,现在就气成这般,等下听到温竹安当众说他俩有一腿不得砍人?
动作小心翼翼,分外的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