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听筠言简意赅亲口结案:“越王与靖国公狼狈为奸,现已知罪伏诛。”
萧亦出门自然是不会崩人设低头的,正正目视前方,不远处却有道不容忽视的目光定定看着他,毫不遮掩,不怕被发现。
如芒在背的滋味不好受,萧亦寻着目光看去,不禁皱眉,季折?
上次酒宴便是演戏给他看,不料对方分外沉得住气,一句话没和他说过,这次抄靖国公府也在场,不知道现在看他是想清楚了,还是觉得他魅惑君王。
两道目光接洽良久,季折先若无其事低头。
倒是其中右相党,不乏脸上带着迟疑,看着他的眼睛却是跃跃欲试。
想来这几天虽演过头了,但到底派上了用处。
偏生这时,早就出来喊人的王福又拉着个萧亦认识的辛者库宫女跑来。
辛者库宫女胆量还是没练起来,面朝真龙天子,背对满朝文武,膝盖软软肩膀抖动,左脚绊右脚,拿着堆东西要往萧亦怀里跌。
即将跌下时,萧亦伸手本要扶,王福先是炯炯有神手忙脚乱提着宫女的后领口,硬生生给人提了起来,勒得人眼珠子上翻,他猛地大喘气。
“这是做什么?”萧亦哑口无言,半天才抖出几个字。
怎么弄得他好像不能被人触碰一样。
宫女稳住腿,人还颤栗不已,视死如归递上怀里的东西:“管事要奴婢交给您的!”
第48章 臣自请被罚
不等萧亦伸手接, 宫女将怀里的物件一股脑全塞进萧亦怀里,两本靛青色壳子的书——太医院医案和先帝起居注。
一个金线绣麒麟的银白面料香囊,以及一封未开封的书信。
萧亦抱了个满怀, 自认没有当众拆封人遗物的意思,干脆利落转身,也不按规矩请示封听筠两句, 众目睽睽下先天子一步走了。
封听筠不觉有什么,跟在萧亦背后也要离开,徒留一群大臣你看我我看你, 形色各异猜测着最近听到的谣言有几分真。
最终无声胜有声般定了结论——八成是真的。
先驸马竟一把拉住也要迈步离开的封雅云,眼睛胀红满是急切的希冀:“你与萧成珏又是何种关系?”
封雅云浅笑晏晏,好不明媚:“与你何干。”
说完甩袖紧追萧亦而去。
萧亦最终落脚的地方不是别处, 正是皇帝办公的御书房。
没直接进门,靠在门上翘首以盼,回望来时的路,只是掠到那纯黑的衣脚便似无辜似疑惑眨眼:“陛下怎么不定我个藐视礼法犯上作乱的罪?”
“你想怎么罚?”封听筠不答反问。
萧亦仅露出几分遗憾:“臣还没被罚过,不如您罚臣禁足五日,正好可以联合温思远充盈国库。”拿钱买操作空间的举措可行。
可惜方才不问便走, 大好的时机,封听筠竟然没有半分表示。
“萧大人,朕可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打商量便想朕如你心意, 朕何时作风与右相同步了?”封听筠无奈,侧身挡下半数冷风,伸手提着披风把萧亦带进门, 关门堵了风才正色问,“还是把朕做成了你下属?”
他是会注意萧亦的神情,但瞬间之事何曾会想到罚, 上辈子都未罚过,遑论这世?
上下级关系是能解释萧亦的意图,但王福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这般厉害。
眼见着萧亦唇瓣微张无言以对,封听筠却不等萧亦继续倒反天罡,直接给指了条明路,倒了杯茶水供萧亦润喉:“恰好你病着,告假回去休息几日。”
天子光明正大的开后门,开得萧亦很是舒坦,将辛者库管事给的东西放桌上时,喝茶也不忘细想封听筠这不知名的态度从何而来。
才想开口试探,封听筠捡起太医院医案,翻开几页将原本就折了个角,画了两个圈的地方指给萧亦:“看这里。”
萧亦端着杯子顺着封听筠的手指看过去,启元十四年八月初,太医院院判陈临为琬贵妃请平安脉,琬贵妃郁结于心,末尾是一张药方,用作安神静气。
同年十月底,请平安脉者更换为太医钟章,把出琬贵妃已有三月身孕,婧贵妃也有孕一月。
封听筠再翻开先皇起居注,同样是有折角处,七月初先皇临幸琬贵妃,八月在炼丹,九月皆宿在婧贵妃宫中。
萧亦记得临王、越王和一个夭折的皇子都在五月出生。
三个人的月份乱七八糟算下来,捋得人头晕脑胀,萧亦本就因风寒脑子晕,此时更是绕得七荤八素。
封雅云刚好推门进入,走近看着桌上的东西,淡然讲解:“靖国公六月强占了琬贵妃,琬贵妃一时难以接受竟有假孕之兆,无奈只能与后妃争宠,给腹中胎儿名分。七月先皇因婧贵妃临幸琬贵妃,不巧,请脉的陈院判医术顶尖,把出琬贵妃假孕记作郁结于心,本以为事情快过去了,靖国公那混.蛋八月中旬又偷进宫纠缠琬贵妃,于是八月琬贵妃才真正的有孕。”
“至于婧贵妃,婧贵妃为帮琬贵妃被先帝惦记上,先帝九月皆在婧贵妃那里,怀上临王是在九月底。”
“第二年五月,琬贵妃本该生产却还未满月,宫中也有流言蜚语,无可奈何,婧贵妃只能选择给琬贵妃催产,路上意外摔倒,早产生下了临王。偏偏这事被一个怀有身孕的宫妃撞见,那人同样早产了几个月,难产后生下个皇子养了一个月便夭折,而后便疯了。”
萧亦想起在云柔也就是辛者库管事那看过的信,皱眉道:“我曾看过琬贵妃的宫女写给妹妹的信,说的是十月琬贵妃有三月身孕反应严重,婧贵妃有一月身孕,一切如常。”
当时正因此怀疑临王的身世。
封雅云却笑着摇头:“婧贵妃身体本就好,怀孕时甚至能御马射箭,没有孕反很正常。”
封听筠也说:“临王身世没有问题。”
萧亦按了按眉心无声叹气,在这里待久了,什么都要疑心一道。
恨不得一句话掰成十瓣猜。
没纠结太多,萧亦拿起那封书信,信中字迹属于簪花小楷。
“大人恕罪,草民云柔。家姐水柔是琬贵妃的婢子,十一月与我断了来信。我进宫寻找,却发现家姐被扣上私通外男的罪名,我心知家姐秉性料定必是被人冤枉,一番调查得知两位王爷生辰八字不对,又在琬贵妃寝宫床下找到个非宫中样式的香囊,从太医处得知内里装的是催情的迷香,便确定家姐是替琬贵妃顶了罪名。”
“琬贵妃心软,教我琴棋书画,发觉我调查也只是将我调入辛者库为官,如此相待我本欲放下,却在为官期间发现靖国公常与越王联系,不得已再次收集证据,奈何人微言轻只得掩人耳目。越王回京,我知晓他是被逼无奈,自不愿让恶人得志,听闻大人在调查,于是引导大人查我,那日大人离开,窗外时有鬼影,我预感到靖国公要斩草除根,便写下书信奉上多年查出证据交于手下人代为转交,只盼大人可除祸害。”
萧亦看完不知作何感想,许久沉默着将信纸放回坐上,一群人都毁在了一个人手里。
不过是个在历史上都籍籍无名的国公。
水柔顶罪,琬贵妃含恨而终,云柔入宫葬送一生,越王自戕,桑黎母亲自缢,桑黎终年带假面,宁可毁了自己也要断了对方的希望。
封雅云突然敲了两下桌面,唤回萧亦的思绪:“陛下,您不觉这个世道亏欠女子吗?”
封听筠不置可否:“你二人商定之事朕可曾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