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不过瘾,双手环胸捂住胸口:“天可怜见的,谁这么丧尽天良……嗷!”
萧亦一只手捂不了两只耳朵,一巴掌扇到温思远后背:“您可消停点吧!”
别演过头了,起反作用。
善意且有力的提醒,换来温思远满脸哀怨:“这不是你想一巴掌呼死我的理由。”
好在身形瘦小的商贩早被吓破了胆子,半点没被转移了注意力,小腿抖着连带身体有颤了起来,选择性听取蛙声:“大人明鉴,不是小人!不是小人啊!我只是看昨天今天卫叔都没出门摆摊,生怕他出什么事才来看他的!”
生怕萧亦温思远不信,他着急忙慌单手扯开推车上的布,吓得欲哭无泪,只知道辩解:“你们看!小的菜都还没卖完哎,小的是担心他才来的,哪里会是凶手!”
他生得孱弱,比起萧亦的身形,显然更像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苦命人。
推车上的菜篓里蔬菜确实还没完,温思远扫了一眼,呲牙继续唬人:“你这哪里是没买完,都只剩些破菜叶了还没卖完?再不去报官你可就说不清楚了。”
商贩吓得腿软,两手松开一扑就要磕头,车头砸在地上,“砰”一声巨响。
萧亦清楚温思远吓人的目的,凶手作案后会回来看事发现场,怀疑之心才起,却在看见商贩粗糙干燥,还有泥渍的手时放下,仅剩的手没捂耳朵,舍近求远拉住人:“你说的卫叔卖的是什么?”
商贩诚惶诚恐:“也是菜,他家老两口种了点土豆玉米,就靠这点菜活路了!”看着筐里的剩菜,商贩又大有抓住生机的架势,“对了,还有荠菜,都是郊外挖的,卫婶天没亮就去了,卫叔起得早,经常五更就去找卫婶拿菜了!昨日今日都没去,卫婶生怕卫叔出事,把菜送给我托我来看看,哪知……哪知……”
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筐里确实有些荠菜叶子。
萧亦想起其中一间屋子里确实有个四五十岁,床边放了菜筐的老人家,冲温思远点了点头。
温思远还是担心萧亦提着那包匕首,眯着眼又吓人:“你说的卫叔既要回家取菜,那他为什么不住在家中,非要花钱住外面?”
商贩摇头叹气:“除去花钱买的摊位,我们零散卖菜的最怕抢不到好位置,卫叔正是怕抢不到好地方,才大早挑一筐当晚挖来的菜去那里占位置,叫人帮忙看着后才回去拿荠菜,荠菜隔夜就不新鲜了!”
听起来确实合情合理。
“行,去报官吧!”温思远点头赶人离开。
商贩如释重负大喘气,车都不要就连滚带爬跑了。
留下温思远和萧亦各有心思对站着。
“赶紧提着沾了你姓氏你的孝子贤孙去皇宫,这事应该不是一伙人做的。”温思远头疼,杀个人而已,又放迷香,又拿匕首。
不是不合理,是多此一举,让人觉得没必要。
萧亦晃了晃披风里乒乓作响的匕首:“这东西进不了宫。”
禁军是不会仔细搜他,但藏一把可以,提这么一堆,是不是太不把皇帝的安危当回事了?
温思远怂下肩来,跟着萧亦是有戏看,但这戏来得太频繁太费脑子了,眼见萧亦这就没脑子了,无所谓摆了摆手:“放心,你拿着禁军不会拦你。”
萧亦想了想腰间的玉牌,点头将场面留给温思远发挥。
说真诚不真诚说虚假不虚假:“辛苦了!”
随后用力要将披风及内里的匕首甩肩上扛着,甩到一半想起匕首没有刀鞘,果断换了方向甩到另一只手上,却因转变太快,岔了气又弯腰咳得半死。
温思远看得目瞪口呆:“你烧糊涂了?”
萧亦自然没承认是身体脆皮,他提得手酸,想扛着走,怕被扎成筛子换了方向:“再见。”
温思远语塞目送萧亦离开,脑中回忆在屋子里闻到过的迷香,他似乎在谁那里闻到过,记不太清,但总是有人用过的。
同样目送萧亦的还有不远处酒楼上,隐在暗处的少年人。
两根白得病态的手指缓缓落下窗户,不多时屋中跑进个人虽矮小,身手却矫健的男子,若非身上衣物还是商贩打扮,这般清秀的样貌,绝无第二个人会往方才被温思远吓得惊慌失措的商贩身上想。
“公子,他们没起疑心,何时需要属下作证?”作揖的手上干干净净,什么东西也没有,连带着迷惑过萧亦的老茧都卸干净了。
“不用,是没起疑心,唯独物证没了而已。”他轻轻叹了口气,听不出是不甘还是愤懑,看见暗卫进屋捡走那把匕首的不止萧亦,还有站在高处收视一切的他。
原本即便萧亦收走那些插在胸口的匕首,落下这把足以勾起人的怀疑。
偏偏竟有人知道他留有后手,愿意帮萧亦一回,更可惜那暗卫一开始拿出来展示的东西他没看清,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能伪造一个……派上用场。
商贩皱眉:“姓萧的有这么谨慎?”瞬息忆起萧亦那拿披风裹匕首的包袱,时间紧迫至此,竟也谨慎得搜走落在隐蔽角落的刀,果真不容小觑。
被称作公子的人却不说话,不知为何没反驳手底下人口中的几个错处,低低笑着:“未必,运气好罢了,下次就不一定了哦。”
上次木屋中侥幸逃过,这次有人帮助,那下次呢?
总有让对方命丧黄泉的时候。
大概是有人和他心有灵犀,目标一致,更远处郊区的府邸里,一人只着单衣,被人强行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挣扎间手臂上的胎记被磨破了皮,竟与塌了房子,死在断壁残垣下那狱卒手上的一般无二。
暗处之事,萧亦一概不知,仍提着手里分量不轻的匕首迈步走向御书房。
周边站岗的禁军目视前方,对他手里那堆不时就响两声的包袱视而不见。
不拦更不搭手。
御书房中,御案放着的匕首,干涸的血液蹭在折叠起的手帕上。
封听筠偶尔掠过门口,余光扫到匕首时,手上握笔的力度又要重上几分。
刚好放下奏折,萧亦咳着进门,见到面先是摊手丢开手里已经遭受匕首迫害,洞洞眼眼里冒血光的披风包袱。
包袱落地,又是清脆的乒乓声。
乒乓了一路,快给萧亦乒出阴影来了。
“陛下,臣确定,以及肯定,臣被人盯上了。”
封听筠放下笔与萧亦对视,态度不言而喻。
“萧大人得罪的人,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得罪的。”
说着就点了点桌上手帕盛着的匕首。
萧亦无言以对,穿来时只知他会因为虎作伥五马分.尸,哪里知道投靠了让他五马分.尸的人,还会遭那么多人惦记?
总不能他规规矩矩做事,还莫名其妙切割了一群人的仇恨值。
封听筠自不可能和萧亦细数有哪些仇敌,只道:“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这些人朕来处理。”
难得萧亦安安静静立了一会,许久上前捡起桌上的匕首,返回原地拆包袱,随手拿起其中一把对照,打眼一看两把匕首一模一样,细细对比起来,却能发现,封听筠让人带走这把做工更为精细。
又对照了几把,确定众多普遍性中,他遗漏掉这把具有独特性。
抬头倒反天罡逼问皇帝:“陛下怎知臣会遗漏这把匕首。”
封听筠像是早有预料萧亦会问,垂眸批奏折间坦然回答:“你不知你多少仇家,朕却知朕树了哪些敌,时时派人盯梢罢了,有什么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