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微微松了口气,看完帽子大小,心又提了上去。
怕是低估了自己的头围。
不同于萧亦,温思远顾忌得没那么多,一坐一拿,握着筷子就开始夹菜,没忘记招呼萧亦:“过来吃,这可是他赔礼的饭。”
被揭穿的武青面色无异,坦然点了下头,夹起一筷子翠绿的青菜:“我就道一次歉,你自己看着办吧。”
萧亦无言坐下,勺子搅了下所谓鸽子汤,见过霸王条款,没见过霸王道歉。
意思着喝了一口,抢下温思远挥得快无影的筷子,先接受后问:“道什么歉。”
武青看了眼温思远,温思远撇了下嘴,自觉揽下代言差事:“倒也没什么,就是酒后说漏了嘴,跟临王抖出来你有个弟弟。”
三言两语说完,抢回筷子继续吃,活似饿死鬼投胎。
漏勺武青忧郁喝茶:“桑黎和你搭上线后,传信于我,要终止我们间的合作。”
“所以我是你情伤的牺牲品。”萧亦放下心来吃菜,不是什么大事,封听筠之前就在临王面前问过萧成珏的弟弟,封听筠会说,自然不可能害他,武青再说一遍也无关紧要。
但免费的劳动力,不用就太亏了。
温思远吃得心安理得,几筷子下肚腾出嘴来:“为情所困,就捅兄弟两刀,武大人,您真让人失望。”
说着拍了拍胸口,看似痛心,实则是他噎着了。
武青理亏没反驳,拿出更大的诚意来:“前些日子陛下传令,命我查批稚子的去处,昨夜我查到了。”
继而从袖中抖出块羊皮来。
稚子从何而来萧亦再清楚不过,某人不知名的有钱人,派人往他密室里放了三张纸,一张毒药配方,一张赎买合同,一张购房契约。
毒药并没有什么可深究的,购房契约事后萧亦也去看过,房子不大,破破烂烂一座,荒废多年早没人居住。
唯独稚子没有下落,凭空消失一般。
当即接了过来,从袖中扯出一张,作为交换给了武青:“我的诚意。”
武青给东西还是地图,温思远作为本土人,一眼就看出上面画的是哪,牙疼着看了眼萧亦:“好地方。”
“怎么说?”萧亦没错过这一瞬牙疼。
温思远言简意赅,坐在萧亦身边,就觉得屁股疼:“城西郊区。”
“你开赌场那?”萧亦会意,能让温思远哀怨成这般,也就那几桩事了。
温思远苦大仇深点头,赫然没忘记亲哥半夜将他拖出门击鼓鸣冤,鸣的是怒气,怨的是屁股。
比回忆更沉痛的是,手指捏着羊皮卷,脸上瞬息万化的武青,嗓音沙哑目光猩红:“你让她写的?”
目眦欲裂的模样,吓得温思远筷子都没放就往后弹射,摇动萧亦的肩膀:“哥,您这是做了什么孽?”
给人气成这样。
萧亦只管给东西,没看上面写的是什么,率先撇清楚关系:“我是让桑黎将她想要的东西写下来,没威逼没利诱。”
同样起身后撤,生怕武青着急上火掀桌。
温思远将筷子抛回桌上,只当一口没吃过,无声问萧亦:你确定?
萧亦点头。
确实没威逼没利诱,甚至没暗示。
“坐回来吧。”武青深呼吸,两人才走出一步,又听一句渗人到极致的,“她说,短短几日相处,她深深为长公主所折服,让我想办法帮她,只当是成人之美了。”
短短几日,便要磨镜了。
问其根本,将桑黎送到封雅云手里的是萧亦,仇恨转移得也没问题。
“哇!”温思远没多想,看了眼墙壁之外,那是皇宫的方向。
封家这代,是有些说法的。
平白无故当了月老的萧亦惊诧一瞬,冷静分析着,说出个更武青难以接受的事实:“不可能,她只是想让你死心。”
比起磨镜,温思远对单相思更感兴趣:“是,真有情是瞒不住的,桑妹妹看封姐姐的眼神,敬佩居多,挺清白的。”
武青将羊皮纸一捏,不欲给自己找气受,指节声声作响:“去那稚子营。”
又是一场骨节与骨节的碰撞,迫不及待的要找人出气。
萧亦自然没意见:“可以。”
温思远幸灾乐祸,欣然接受。
路上除了温思远不断掀起帽子,挤眉弄眼时时朝萧亦播报武青的脸色,可谓安静。
走到地方,屋子简陋窗门紧闭,好在围墙四面漏风,从其中一扇窗户上,可见里面掠过的人影,却由于天还大亮着,三人不好硬闯,短暂找了个地方蹲着,相顾无言,熬到半夜。
直到月上柳梢头,空中小雨又至,武青铁青依旧,冷脸起身:“我先进去看看。”
萧亦武青默契点头,齐齐让开路:“您请。”
看着人闪身进了陋室,温思远长出一口气,放浪形骸如他,冻这么几个时辰,也经受不住:“果然,唯有单相思失败者,不可招惹。”
难得的萧亦深有感触,附和:“桑黎勇气可嘉。”
齐齐一寒颤,也悄然摸到了院子边,院门没锁,随风咯吱摆动着,月黑风高,两人光明正大登堂入室,也不怕打草惊蛇。
甚至,那屋子里一直没点过灯,视力再好,也未必能看见有人进门。
于是两人只是放轻脚步,没过多躲避。
院子分五六间屋子,温思远先趴到有人的屋子边打探,萧亦不懂武术,没挑战关得严丝合缝的房间,走向为数不多,没装门的屋子。
屋中没灯,屋外没光,暗得两米开外人畜不分,萧亦无助半晌,跟过来的温思远递来个火折子:“你当你是猫?再摸黑摸出什么问题,封听筠能烹了我。”
“各间屋子都没亮度。”
他们这平白无故亮起一道,过分吸引人眼球了。
温思远甩了甩手里的火折子,很是体贴:“放心,刚才从门缝塞了十几根迷香进去。”
萧亦:……低估了江湖人。
借着火光才发现这屋子是厨房,没什么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看模样并不烧火做饭,也不知屋里人是不是都辟谷了。
温思远环视四周,猛地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几步窜到个药罐面前,不知从哪撅来根树枝,揭开盖子在罐中翻翻找找。
最后,翻完罐子,翻全身,没翻到手帕,从衣摆里刨出里衣,顾外不顾里的撕下一块来,与布料断裂声相比,那张嘴里冒出的心疼声更刺耳:“让我哥知道得打死我。”
也只是心疼一瞬,干净利落抖了半包药渣揣到腰间。
萧亦默然将武青给那块羊皮塞到袖子更里面,结合那份毒药开口:“应该是熬来毒人的。”
温思远孔雀开屏晃动手指:“猜错了,这药里多是无毒的补药,应该是拿来医治什么病的。”
“另外,药材颜色还没同化,最多熬过一次,而且只倒了一碗。”脚尖一挑打翻,里面汩汩往外倒黒汁。
仅是看着,萧亦就觉胆寒。
苦是其一,层次丰富是其二。
“那迷香差不多生效了,去看看?”温思远提出邀请。
一间屋子一把,不生效也难。
走出门,萧亦抬手遮了下雨,莫名有个猜想:“你说会不会是临王?”
需要喝药,还和他有仇者,放眼整个京城,临王首当其冲。
当然也不排除孙子断子绝孙的帝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