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这种程度了!
萧亦将季折的诧异尽收眼底,无不暗自感慨:封听筠演过头了。
再演下去,他都得……忽地又是一顿,抬头盯着封听筠。
他似乎,从未细想过封听筠这般做的道理。
门外帝师的声音已经传来:“陛下!色令智昏啊!今朝不除奸佞,明日必会助长天下徇私舞弊的不良之气!”
季折心知这些不是他该听的,躬身告退:“臣有要务,便不多留了!”
封听筠颔首,也没留在御书房,先季折一步外出。
门外不止帝师,还有一批官职不等的中年或青年人,乌泱泱跪着,只见万般颜色中黑色头颅占比巨多,比上朝还要整齐些。
帝师还在嚎叫:“陛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您莫要因一己之私,犯了糊涂!”
萧亦到底是没被拦住:“帝师也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亏您自诩桃李满天下,怎您这般圣贤,教出来的孙子会是个当街纵马强抢民女的混账?莫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是承了您的威风邪气?”
“真要这么说,您这屋子扫得当真干净,净不干人事了。再说助长歪风邪气,自古贤者儿孙绕膝,怎您膝下这般单薄,莫非是……唔!”
话没说完,就被捂了嘴,萧亦凶气未消盯着封听筠。
“少说两句,死在门口不吉利。”封听筠扫了眼地上早就对萧亦见人不跪不满的臣子。
仇恨值拉高了,于萧亦不好。
于他却是无所谓的:“朕记得帝师的孙儿还关押在大理寺,你认为,按国法家规,朕当如何处置他?”
谈及那身受重伤,还不得舒坦的孙子,帝师满口仁义道德堵在嗓子眼,再恨也没说半句,脸色涨得比猪肝还难看些。
清楚帝师有顾虑,身后的得意门生们却不是吃素的:“历来亡国之君皆是为情爱所耽,陛下莫非要步后尘!”
“放……”一个字才出,萧亦的话又被捂了回去。
封听筠稳定发挥:“是吗?朕记得你可是纳了三门貌美如花的小妾,怎么,难道这就是你年仅四十才四品的原因?”
萧亦拉开封听筠的手,戏谑道:“恕我孤陋寡闻,只听说过人不行怪路不平,没听说过,一个女子能祸国。你的意思是满朝文武抵不过一个柔弱女子,那是不是太废物了?哦,您也是,身下能靠外物帮衬,脖子以上,啧!”
封听筠轻笑着偏头,发言的臣子深呼吸着,眼见着就要撅过去。
未曾成婚者有了用武之地:“陛下,萧成珏身无长物,凭何为官?凭何拥有豁免特权,此为羞辱天下人!”
封听筠语气不见得多渗人,平常问着:“朕问你,我朝律法第三十六条是什么?”
发言人没吭声,赫然是想不起来了。
转而问萧亦:“萧成珏,你说是什么?”
巧的是律法萧亦背得挺熟:“无召不得入宫,擅闯者杖五十。”
“那便是了,你尚且敢在朕面前放肆,他为何不能为官,还是你傲骨铮铮,靠铁骨为官?既如此,何必跪在朕面前?”
“我……”再铁骨铮铮,也不能为这几句话丢了饭碗,只能低下头来。
“萧成珏熟知王朝律法,仍肆意插手国之重事,如此视国法为无物,您便要放纵他肆意妄为下去?”
上有封听筠火力全开,下萧亦本要配合着,奈何这事萧亦没法反驳,暂且沉默下来。
封听筠嘲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父兄行贿,堂而皇之将你塞到都察院便不是视法律为无物了?”
“既然说朕一碗水端不平,不然从今日起,满朝文武皆清查一遍,免得朕未端平的碗受责,寒了你们心安理得的良心。”
横扫在场人不够,封听筠淡声:“王福,宣旨!”
王福迅速跑进御书房,从中取出道黑金色圣旨来,与封听筠衣物一般颜色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荒废政务,卖官鬻爵现象屡见不鲜,当今朝臣良莠不齐,现考核其能力,不及者,流放千里,其后三代不可参与科举。”
话音经久不歇,久到黑金色圣旨落到其中一人怀中,众人才幡然醒悟,他们逼的是皇帝,一个有实权,靠宫变登基的天子,后知后觉得寒颤起来。
封听筠不明觉厉:“现在可满意了?”
群臣为之一颤。
封听筠似不解气般睥睨着帝师:“你自称桃李满园,不妨回头看看,你骄傲的桃李们,最能耐的可曾坐到与萧成珏一般的位置上。”
桃李满园当争春,而非金玉在外。
“下次逼朕,不如将刀驾到朕脖子上,朕恭候各位大展身手。”面无表情转身,拉着萧亦的手腕将人带进门。
萧亦没反抗,腥风血雨中轻轻松松地进了门,许久还是没想出来他一直跟着封听筠,那道圣旨是哪里来的。
无可厚非的是,如果捞他出来,是封听筠料到可以逼得帝师狗急跳墙,从而达到考察全臣的效果,捞他勉强也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胜了两百,也可以勉强接受。
封听筠见萧亦还愣着,屈指碰了下萧亦的额头:“萧亦,你是不是笨蛋?”
“嗯?”萧亦抬头看着封听筠。
“我不是昏君,捞你出来,不仅是因为私心,还因为,捞你出来,利大于弊。”发现人怔愣着,封听筠眼底浮出几分笑意,“能消气了吗?我也没辜负你的付出。”
萧亦低头:“不见得。”虽然有用,但这作用不大。
“还有右相。”封听筠继续哄骗着,“你不觉得右相自你来以后,过于安分守己了些吗?”
科举交由萧亦全权负责,其他也没见得动手。
萧亦后知后觉起来,缓慢点了下头。
第70章 就不听不信
封听筠没选择直接说, 循循善诱着:“你说陈祥山为什么心甘情愿赴死?”
萧亦眨眼,自觉添茶倒水,双手奉到封听筠手边, 洗耳恭听:“您说。”
对于陈祥山为什么赴死,他确实没有深究过,或是忠心耿耿, 或是被右相捏了命门,总之直至今日,事情的重心还在他和右相身上, 自是没人追究。
只是,前者以右相的疑心,绝对不会重用, 且陈祥山也不能是忠心耿耿的人,后者虽有可能,但这命门怎么又和右相暗箱操作挂钩了?
封听筠看着有一瞬哭笑不得,也不能承了萧亦的曲意逢迎,将茶杯推到萧亦面前,哄着来:“方才骂那么多, 不渴?”
才推过去,又被挡了回来,活似放到供桌面前的贡品, 非要等时间过了,供奉者才会感恩戴德带走两个,当作上天恩赐。
“那没有, 臣含水量多。”萧亦面无表情,尤其是脑子里,竟然会觉得封听筠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
而就摆帝师和之后还有布略来看, 他明显高估了自己的占比。
封听筠没听出萧亦的别扭,只当玩笑话,从起因着手讲解:“文武,文,右相确实在一手遮天,但我靠兵权起家,任何东西在人命面前,皆无话语权。”
这才是右相忌惮他的原因。
也正因文武地位倾倒,右相才意识到他之下皆是不堪重用的酒囊饭袋,是以,宁可浪费萧成珏,也要放手一搏借科举安插新人。
说完诱因,封听筠没有点到为止,正要往下,萧亦截断话头:“您是说他把手伸到了武将中?”
隐约又觉得哪里不对,武将大多性情中人,最是看不得右相这等指鹿为马假仁假义的文臣,按理不应该能被说服。
果然。
“不完全,文武自古对立,右相要撬动他们,谈何容易?”封听筠没喝萧亦供祖宗似推来的水,拿起放到一边,到底慢慢一壶茶,谁也没喝一口,“是新培植了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