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俩名时,江秘书手抖得厉害,笔画成了小蚯蚓。
“接、接下来,是‘相对重要’。”秘书快没信心了。
林月疏看了一圈,这次想了很久,似乎很难抉择。
他皱着眉问:“非要选?”
“林老师你再好好想想,曾经有个男人,为了你不惜与全世界为敌。”
“哦——!”林月疏醍醐灌顶,拍拍秘书肩膀,“你提醒到我了。”
秘书松了口气,在“相对重要”一栏后刚写了笔小短横。
“在我被全网黑时依然不放弃我,拉下脸为我争取资源,助我成就今天一番伟业的人,是我最敬佩最爱戴的……陆伯骁陆总!”
秘书骤然停笔,一脸生无可恋。
想反驳,可又觉得句句在理。
他写完陆伯骁的名字,扫了眼剩下的人。破涕为笑,好了,剩下的都是垃圾了。
这样他家霍代表也能占据第四名,第四也挺好,好歹是殿军呢。
但林月疏:“这个就写温翎漫吧。”
秘书摔了笔,不干了:
“林老师,这个温翎漫可是三番五次想置你于死地。”
林月疏也有他的道理:
“仇人即贵人,他们为我带来的痛苦和磨难,会促使我积极反思,磨砺意志,时刻保持清醒。”
他双手合十,虔诚道:“感谢温翎漫,助我在竞争中成长。”
林月疏又补充:“邵承言同理,把这对苦命鸳鸯排一栏吧。”
秘书含着泪:“好……”
秘书看了眼仅剩的“霍屹森”,努力微笑。
倒一也挺好,至少占个一呢。
“这样看来,霍代表就是最后一位,对你来说一般重要的人,对么。”他问。
林月疏摇头,抬手指着单人病房里的卫生间,道:
“一般重要的,你现在进去,看向马桶左边,那个是答案。”
秘书:???
秘书带着一脑袋问号进了卫生间,半晌,探个头出来:
“林老师你是不是记错了,马桶旁边只有个皮搋子。”
林月疏坚定:
“对就它,昨晚护士忘记放纸篓,我把卫生纸丢马桶给堵了,幸好有它,不然要被我最重要的江恪看了笑话去。”
秘书微笑,点头,背着手,踱步,离开。
望着秘书布满阴霾的背影,林月疏没忍住笑出了声。
*
海恩集团总部。
霍屹森不知第几次看向手表,凌厉的眉向中间拢着。
昨天,秘书为他出谋划策,说撕开这层薄纱的最好方式是要当事人亲口说出,才能真正点醒自己。
所以他神秘兮兮搞了份什么调查问卷,出去一上午了,还不见人影。
霍屹森再次看向手表。总觉得好似又过了漫长的一小时,但秒针不过才转了半圈。
忽然,他听到什么声音,抬头看向门口。
过了几分钟,秘书终于踏着七彩祥云而归。
霍屹森唇角翘了翘:
“回来了,辛苦。”
秘书抿着嘴笑,不发一言,放下调查表鞠了一躬,转身就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霍屹森心头没由来地跳乱了一拍,他的手指快速扫过鼻尖,怀着激动昂扬的心情拿起调查表——
那一天,前来汇报工作的部门经理在秘书室外听到霍代表冷躁的质问:
“所以在他心里我排倒一,连温翎漫都不如?”
“等一下,排我上面的这个圆圈什么意思。”
秘书看透人世红尘的声音传来:
“马桶搋子,搋忘了怎么写,圆圈代替。”
*
下午四点,某外企集团大楼的地下停车库内。
江恪看了眼手表,今天提早下班,先回家,稍后给林月疏发个消息说有饭局,要他回自己家。
信念不能再动摇,否则就是对林月疏不负责任。
江恪刚拉开车门坐进去——
忽然,眼前一道黑影飞过,还没看清是人是鬼,副驾车门打开了,车身向下一沉。
江恪眉眼一展,嘴巴不可置信地嚅嚅两下。
副驾驶的林月疏洋洋得意,嘴角都快咧耳朵根:
“想不到吧,你给我的是假公司地址,连微信Q.Q都是假的,以为这样就能甩开我,但你忽略了一点。”
林月疏眼角弯起来,精致的眉眼如天际的银钩,璀璨生辉。
“这里。”他指指自己的心口,“一直追随你,没离开过半秒。”
江恪疑惑又无奈的表情逐渐舒展开。
那颗被自己三番五次哄着要站直不能乱的心,对上林月疏巧笑的双眸,又开始摇摇晃晃。
“是啊,我老婆真的很厉害。”江恪笑了下,发动了车子。
林月疏并没为江恪故意甩开他一事讨要说法,自然从容地打开车载音乐,选了首舒缓的轻音乐,身子向后一倚。
手机收到消息,是助理家乐发来的:
【林老师,找到江先生了吧。】
林月疏把手机藏在大腿一侧,拇指点击:
【多谢你一路跟踪,给你涨奖金。】
徐家乐:【[色]以后有这种事还找我。】
刚要关手机,看到一条陌生号发来的新消息。
【如果我和马桶搋子同时掉水里,你会救谁。】
这哀怨的、不甘的文字,林月疏不用备注也知道是谁。
他回:【救你。】
那头,霍屹森望着不假思索的坚定二字,看了许久。
总是冷冰冰的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
霍屹森问:【理由,可以知道?】
林月疏:【以马桶搋子的材质注定它会浮于水面,如果不能,那不好意思了。[憨笑]】
霍屹森放下手机,拿起调查表撕得稀碎,丢了垃圾桶,继续工作。
半晌,又电话叫来了保洁:“丢出去。”
而后通知会计:“江秘书这个月奖金扣掉。”
……
车上,林月疏关了手机,放倒座椅享受轻音乐和座椅按摩。
“送你回家,你家在哪。”江恪问。
“没有家,只能拜托你收留。”林月疏闭着眼,语气轻慢。
“所以我不在的时候,老婆一直住桥洞?”江恪笑眯眯问。
林月疏悄悄睁开一点眼,立马闭上,把声调压低:
“中学时,老师讲过一个故事,过了很多年我依然清楚记得。说一场大火烧毁了整座村庄,死伤无数,在外地务工的男人匆忙赶回,看到变成灰烬的房子,以及旁边灰头土脸的小女儿,这个坚强的汉子忍不住嚎啕大哭,抱着唯一活下来的女儿道……”
“万幸,我的家还在。”
江恪侧目,稍稍分了神。
林月疏抬手摸上江恪的大腿:
“房屋只是房屋,家人在的地方才是家。”
一向砌词华丽的江恪罕见地沉默了。
他没有再追问林月疏的住址,径直朝着自己家开去。
抵达目的地,林月疏探头打量着眼前的普通居民楼,和曾经恢弘壮阔的江家庄园一比,称之为桥洞也不为过。
当时裁决庭上,江恪百分之八十的财产都被充公,兴许是早有预料,便提前转移了部分财产到林月疏名下,那部分都是他多年攒下的工资和股票基金套现,百分百干干净净。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资产也不属于他,全部用来退赃。
严格来讲,江恪此时背负着几千万的外债,他只能违背本心,一次次把林月疏往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