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再次穿过车窗,落在不远处的拍摄现场。
林月疏在副导的安排下重新上马,场记板一敲,一场马背上的打戏骤然展开。
演员们站位发生变化,霍屹森的身子也跟着向前一点。视线穿过不断交织的人群,试图找到那个明晰的目标。
眼前的竹林里飞沙走石一片混乱,霍屹森却次次对能精准定位到那个骑在领头马身上的年轻男人。
刀光剑影,马靴踏尘,飒沓如流星飞逝,每一个动作都尽显干净利落,举手投足间全是对打戏动作掌握到至臻的从容舒畅,
扬起的青丝随着气流飘荡,那张乖巧又时而得意的脸上,此时桀骜如野火。
所有人都看得出了神。
副导砸吧着嘴:“不敢相信这是林月疏,之前看过他的电视剧,我还和导演说能不能把这人换了。”
制片人点头、点头:
“我也是好起来了,都能拍上一遍就过的打戏,没有武术指导的情况下自行研究出来的动作招式,武行指导和武替都歇着了,给我省不少大洋呢。”
霍潇右手拎着咖啡,后背呈一道斜线。
怦怦、怦怦。
他专注着眼前的画面,无意识地摸了摸心口,心跳得好快,心跳声几乎要把打斗声淹没。
所有人都在观望这场打戏,彻底沦陷其中。
霍屹森的司机也不意外,他还是第一次现场观摩拍戏,还当是这种行云流水的打戏都是后期合成的……嗯,有些演员赚钱多,这财该他发。
司机看得津津乐道,全然不顾后面刘总和导演的争执声。
看到激动处,他一把锤在方向盘上:“好!”
“嘀——”不小心误触了喇叭,发出刺耳冗长的一声尖叫。
“林老师!”同时尖叫的,还有剧务们。
林月疏正打得认真,不远处忽然传来鸣笛声,刹那间,身下的马儿抬起前蹄嗷呜乱叫,像疯了一样剧烈挣扎着往树上撞。
强烈的颠簸突然袭来,在林月疏双手腾空的情况下,他直接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滚出去几米远。
“林月疏!”霍潇一个起身砸了咖啡,阔步走过去。
顿时,所有的剧务都围了过来。
林月疏趴在地上,所有关节处都疼得厉害,后知后觉,脖子一片火辣辣的疼。
抬手一摸,全是血。
“马……”林月疏拨开人群,还在担心惊慌失控的马。
“别担心,马场的工作人员会去处理。”霍潇不敢动他,怕他身上有骨折,“你怎么样,摔哪了。”
林月疏刚要开口,跟组医生提着药箱过来了,匆忙扯了截止血纱布,却被霍潇一把夺过来。
他轻轻按着林月疏脖子上的伤口,眉头蹙得很深:
“先别说话,让医生帮你检查一下。”
他说话时,声音有点抖,气息也明显打着颤。
看到林月疏从马上飞出去的刹那,霍潇脑袋一片空白,冲过来看到一脖子血的林月疏,他忽然开始犯恶心。
不是见血恶心,而是胃这个情绪器官受到影响,开始疯狂收缩,往上返流。
那边,几人都被司机忽然弄出了的鸣笛声下了一跳,等回过神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群人围作一团,时不时有人从中递出被鲜血渗透的纱布。
霍屹森瞳孔突然紧了紧,搭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拢紧。
良久,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方向盘上,薄唇呡得很紧。
导演还在试图沟通:
“霍代表,刘总,真是我……没求过人,这次真得求您二位通融通融,室外戏份不多,最多一周,拍完我们马上撤。”
“导演。”霍屹森缓缓开口。
导演大喜,腰背更弯了,凑个耳朵过去静候佳音。
“卫生间在哪。”霍屹森淡淡道。
导演:“……”
霍屹森从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向停车点走了一步,又撤回了一步。
他回过头,望着不远处的人群,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烦躁感。
迟疑片刻,他转身朝着人群走去。
恰逢这时,林月疏被剧务们送上担架,七手八脚往外抬。
霍潇帮忙扶着担架,眼睛里只有林月疏苍白的脸,轻声安慰着:
“没骨折就是万幸,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去看你。”
林月疏轻轻一点头,脖子上的擦伤扯着七筋八脉的疼,他忍不住皱了眉。
视线一扫,微微怔了片刻。
人群外,高大的男人伫立在那,看着很近,又似乎隔着千山万水。他的眼睛很黑,表情依然淡淡的,透着几分疏离。
林月疏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
经过医生检查,好在是没有骨折,但体表多处擦伤,手臂不知道被哪根断竹划了一道,衣服划破,伤口不算深,却不停往外渗血。
脖子上也全是擦伤,以及竹叶造成的轻微划伤。
犯了错的马儿站在医务室窗前,深深凝望着病床上的林月疏。
它双膝弯了弯,脑袋低了低,大嘴巴紧紧贴在玻璃上,哀怨.jpg
林月疏望着可怜兮兮的马儿,轻轻笑了下:
“我没事,你还好么。”
马儿扇了扇耳朵,哼唧了一声。
马的听力很广,它们非常讨厌过于尖锐的高频音,它是真叫那鸣笛声吓坏了,一时慌了神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结果伤害到了这个可爱的人类,咿呜呜。
林月疏脸色苍白似纸,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止,纱布换了一块又一块。
医生眼见不行了,起身去医院给他拿生物组织垫材帮忙止血。
就在医生出门的瞬间,林月疏听到他对门外的人的询问声: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
低沉的嗓音传来:“没什么。”
医生关了门离开了。
门外,霍屹森站了许久,手指始终攥得紧紧的。
心情是说不出的糟糕,就像之前拍摄恋综,看到高烧昏迷的林月疏,心情也是这般,说不出哪里乱糟糟。
过了快一个世纪,霍屹森缓缓抬手,抚上门把手,轻轻往下按。
“啪。”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响起,旋即,一只手压住了他欲开门的手。
霍屹森抬眼,对上霍潇黑沉沉的眼底。
“做什么。”霍潇眉尾一抬,声音压得极低,警告道。
霍屹森收回手插.进裤兜,看也不看他:
“能做什么,看望伤者。”
霍潇轻嗤一声,像是听到什么绝世笑话。
“霍屹森,伤者需要静养,保持心情愉悦,你就别来惹人心烦了。”
霍屹森余光扫了他一眼,没作声,拿出手又要开门。
突兀的,一只手伸过来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使劲往后推。
霍屹森被顶着往后退了几步,脚底一发力,凭借长腿和稳健的核心力量稳住了身形。
“松手。”他低声警告道。
霍潇拽着他衣领,二人身高相当,因此可以清楚看到对方眼中翻涌的海潮。
“霍屹森,林月疏今天之所以遭这种罪,全是因为你。”霍潇刚去和导演沟通过,也明白了。
霍屹森冷冷望着他,不作声。
“如果你是个男人,大大方方和我竞争,背后搞小动作算什么英雄好汉,无论是封杀,还是莫名其妙的二百七十万。”霍潇抓着他的衣领子收紧手指,手背暴出道道青筋。
“让林月疏走投无路去求你?你就这点能耐?”
话音落下的瞬间,霍屹森凌厉的眉宇兀地跳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