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一晚的海很静,沉默地看着她。
似乎连“看”也是她的错觉,根本就是无视她。
她想起不让跟来就真的没有一路挽留的没良心同伴们,把这破海一起迁怒了,五句骂同伴,就接一句骂海的,最后叫嚣“别装孙子,有种来个浪,当给你姑奶奶我磕一个了”。
姑奶奶果然厉害,海底的太阳神都听她的——海里起浪了。
浪先很缓,慢悠悠才搅起来,海水像慢慢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地翻涌。
雾也跟着起了,越来越浓,只见海上,似乎浪搅着什么东西起来了,缓缓成型,像海上起风暴……可龙卷风是上面宽,下面窄,这怎么倒过来,还参差不齐的?
蓝发女生脑子一抽,想看清,又往前走几步,那似乎是个小山?
手被越来越大的风一撞,一抖,摄像机摔进码头边的渔船里。
这一下似乎让她酒醒了,赶紧往回撤。
对。谢潭想起,他和薛鸿比四个青年到得晚,擦过海岸,那时雨中没有小山。
所以是后来形成的。
其实他也觉得有一点奇怪,按照漫画前面的说法,下雨必起浪,梦中世界能见的真相就是海底的太阳神躁动,扬起海水成雨,但他们第一晚雨天的海很宁静,第二天晴天海却有了一点波纹。
论坛有帖子,整理了薛鸿查到的内容,小镇还是会正常下雨的,普通的雨没有怪事,也不会挡住歌声,所以谢潭以为第一晚就是这样。
但现在看,如果第一晚就形成小山,那么第一晚也是太阳力量引动的雨。
镇中居民难以分清什么时候是正常下雨,什么时候是太阳神发怒,虽会尽量避开雨天,但还是有雨天出行的情况,如果出事,会对那一天做标记。
随着时间看,标记间的时间跨度越来越长,排除太阳神脾气变好的可能,那就是……太阳神在水下的力量变弱了?
小镇最初的本意,是通过献祭,稳住太阳神,但黑山羊自己是太阳神信徒,用太阳力量,也没什么善心,怎么会把太阳神越供奉越弱呢?
应该是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销声匿迹后,顾不上这里,所以献祭断了,现在又想续上了。
这肯定和预言有关,预言指向了小镇。
黑山羊贴和苏禾个人角色贴,都在推测苏禾的目的,献祭是苏涵一直在做,苏禾只是来监工吗?
不太可能。
他看漫画里习瑞的推测,海下也不是真有神明,应该是有一块能量巨大的镜子。
黑山羊如果想用,取出来不就好了?
还是向太阳神献祭表忠诚,根本不是目的,是他们要用太阳力量做别的?
镜把太阳力量喂给鬼怪,让它们作乱或使用它们,像养蛊一样,那么黑山羊又用太阳力量在养什么?
只能是这座小山。
习瑞在梦中世界看到了小山真正的样子,才那么惊诧。
所以苏禾是来检查黑山羊养的这座山,这座山就有预言的部分指向。
谢潭突然想到青瓦房里,苏涵最开始的话,说三年前一个雨雾天,有出海的渔船消失,怎么也找不到,等雨停发现就在海边,全员沉睡。
有人在天晴雾未散时听到歌声,以为是海妖作祟。
他后来以为苏老头装一知半解,纯忽悠他,或者那天是普通雨天,所以歌声没有被阻绝。
但现在想想……这事也许是真的,那天是特殊雨天,他们出海,很可能误入小山,无意撞破小山的真相。
光是看见满山悬棺就够恐怖了,于是惊恐回程。
天晴时,女郎歌唱,可能是对他们无能为力的保护。
因为他们很可能被吓得精神失常了,清醒就更可能被灭口,不如送他们永眠,比被老头虐杀做手工舒服点。
果然如谢潭想的,录像后面,蓝发女生转身离开,画面没录到,但声音录到了,她似乎撞上什么人,被突袭按进水里,在水中挣扎,直到失去动静。
缓慢的脚步声走向码头,又再次折返,然后,突然又响起女生的挣扎声,和刚才一模一样。
这腿脚一听就是苏涵,第二次挣扎声,应该是他随身带的器皿,录到了女生濒死的声音。
被指挥的人皮怪拖行尸体,随老人远去。
后来的那通电话,应该是苏涵用灯里的录音故意引他们,不管出海,还是被找到棺材铺,这两个地方都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谢潭想,第一晚,海水平稳,小山很晚出现,汇聚时间较长,说明太阳力量的确弱了。
第二天晴却活跃了,夹在二三天的雨夜,更是刚下雨,远处小山就成了,太阳力量又变强了。
肯定是因为他们这些外来因素。
献祭没成功……难道苏禾带了其他镜子碎片,加强海底的太阳力量?
但不管怎么样,也是为了这座小山。
谢潭往后倒,就是薛鸿和陆今朝坐上这艘船,发现摄像机。
活泼的声音道:“这里有一个摄像机!啊,一直没关。”
谢潭似乎看到某人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晃过去了。
“先关闭录像再看吧,一会没电了。”
“好的,那先放你那吧,鸿叔。”
谢潭沉默片刻,摄像机早被扔出去,上面沾的血不会是蓝发女生的,应该是他们的船被聚起的小山扣住时,他们中的谁磕到的。
他根据录像结束前,他们坐的位置,和摄像机放的位置猜测,更可能是薛鸿的血。
船上也有磕碰的血迹,还有几根夹在缝隙里的黑亮头发,应该是陆今朝的,薛鸿上岁数,头发有焗油。
他让人皮怪在船上溜一圈,再把摄像机和头发交给它,人皮怪对□□和血的味道敏感,又能贴着山石爬,找人比他有希望。
他认真地拜托它,如果找到人,就让他们乘他的船离开。
人皮怪凑到他锁骨附近贴贴,就一步三回头地溜走了。
而他自己寻找往高处去的路。
猫猫知道他的目标,再次为他指路,根据山石变幻,找往上的路走,而长发也在指引他,似乎与那棺材有感应。
谢潭心里想……不会这里还有前房主的尸体吧?
而暗处一直跟踪谢潭的那只眼睛,悄悄飞向另一边,最后落到苏禾的手里。
苏禾透过眼睛,看到小鬼在山里走,有一口棺材掉下来,小鬼离开后,又突然去而复返,看的方向,正是眼睛藏的方向。
他有点诧异,不仅没死,还找到了这里,发现了跟踪他的眼睛?
但也不重要。苏禾捏碎眼睛,眼睛就化进山石里。
他提着灯,往山上照,继续走在山中,一个一个棺材检查过去。
看到最后一口棺材,他停下脚步,脸色很不爽,骂道:“放他祖宗的屁,我一个没漏,全看了,都这死样,哪有显灵的?千里迢迢一趟,狗屁的预言动了,想东山再起想疯了,主家都这水平了,大家还是早点挖个坑,一起同眠吧。”
他啧了一声,觉得这届嫡系实在没招了,脑子不好,这都能错,害他白跑一趟,转身就往山外走,要乘船回去。
远远的,就听到前方的山壁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
他眉头一挑。
陆今朝坐在一口棺材里,此棺材离地有七层楼那么高,就嵌在几乎垂直的绝壁上,棺材板被他不小心推下去了,砸了个稀巴烂。
他有点不好意思,把人家房顶拆了,就把棺中白骨扶起,一人一骨,一个坐一边,对谈似的。
他坐外面那侧,把露出崖穴的半截棺材当露天小阳台,和白骨聊起天。
只剩白骨,肯定早死透了,他却做侧耳倾听状,好像白骨真说了什么,然后向外望远处的海。
“原来是这样,她被利用了……真遗憾,我还没听过潘小姐唱歌呢。”他叹息一声。
然后不知听到白骨“说”了什么,他疑惑不解:“你在海里许愿有什么用,太阳又不在海里。”
“诶,都投水里吗?”陆今朝皱了一下眉,“听着不太卫生,还有别的吗?”
慢慢的,他对白骨说的事失去兴趣了,等白骨说完,他主动说起自己的事:“你说,一个人躲着你,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