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宿敌的第七种方式(114)

2025-12-26

  “牧公子言重了。”牧允城的举动乍一看像是临时起意,但面对这一切,谢衍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连惊讶的意思都没有,钟昭哪能看不出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

  年初在贡院,钟昭确实救了人,受对方一礼原本也没什么,但如果这一跪选择的场合是在晋王府,那就有点耐人寻味的意思了,还有一些赶鸭子上架的嫌疑。

  他一把扶住牧允城的胳膊,皮笑肉不笑道:“当日所有考生受困于贡院号舍中,若我不那样做,自己也活不下来,所以公子大可不必把功劳归于下官头上,我那时什么都没想,只想活命而已。”

  从踏进这间屋子起,谢衍的态度就是丝毫没把牧允城当外人,拒绝他就基本等于是在拒绝谢衍。

  牧允城神情微滞,不动声色地想继续往下跪,却发现钟昭看似只是虚扶,实则手上的力道很大,他没有武功在身,是真挣脱不开。

  “好了,钟大人,救命之恩,他想给你磕头就让他磕嘛。”谢衍在旁边围观两人的对峙半天,见状终于决定跳出来,言行举止还是很像小孩,伸手拽了拽钟昭的袖子,说出来的话却宛如平地一声惊雷,“你跟江望渡的事本王已经知晓,万荣和徐文钥都是我的人。”

  听闻此言,钟昭纵然是铁打的人也会被触动,手下意识一松,牧允城便顺理成章地跪在地上,当着谢衍的面给钟昭连磕三个头。

  结束之后,他又一骨碌地上爬了起来,拍掉衣服上的灰坐回去,一副功成身退的模样。

  钟昭缓缓转头看着谢衍,对方的表情很是无辜,见他望过来还略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殿下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跟江望渡的关系会有被发现的一天,也不止一次地猜测过最先得知的人是谁,但真的从来没往谢衍身上想过。

  而且万荣也罢了,徐文钥?

  锦衣卫历代效忠誓死皇帝,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地位,前世钟昭跟徐文钥交好近十年,都从来没听说他还有谢衍这么个主子。

  当然更重要的是,谢衍能把徐文钥笼络过来,干什么要自杀?

  “钟大人过奖。”相比起钟昭心中翻滚起来的惊涛骇浪,谢衍显然没想那么多,努努嘴道,“锦衣卫总指挥使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略有耳闻;本王肯定不可能拿徐文钥开玩笑,实话告诉你,当日江望渡只断一条腿离开诏狱,虽然也有父皇的授意,不想那么快把大哥斩下马,但也有本王的意思。”

  顿了顿,他脸上又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贡院走水案的真凶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徐文钥最看不上的就是太子;江望渡是他的人,如果没有本王,估计这位小江大人有的是罪要受,徐文钥可不会卖面子给大哥,这等诚意给到大人你,难道你还信不过本王吗?”

  “……”钟昭已经完全失语,他此刻甚至有点顾不得尊卑有别,全然没有躲闪地与谢衍对视,感觉自己仿佛从没认识过这个人。

  这哪里是什么长在皇后膝下,年纪最小又不谙世事的皇子,如果让他早生几年,估计朝堂上都没有谢英和谢淮、谢停什么事。

  “既如此……”钟昭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再次垂下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殿下房里那么多跟她相似的人,其中有她本尊吗?”

  “大人猜一猜?”谢衍含笑道。

  钟昭顿了顿,干脆把话说的更直白了些:“她真的……活着?”

  尽管从头到尾都没挑明这个她指的是谁,但谢衍显然听懂了,闻言点头:“以后有机会的话,你们自然会相见,但恕本王直言,你们间的婚约不可能履行了。”

  钟昭对此自然完全没有意见,把对方倒给自己的那杯茶喝下去,还是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多谢殿下款待,但请恕下官暂时没有办法做到让殿下满意。”

  听到这话,谢衍略带着几分泄气地噘了噘嘴,犹不死心:“大人既然已经知道你表妹在我府上,还敢拒绝我,不怕本王杀了她?”

  “端王待下官恩重如山。”实际上是因为这个没见过面的表妹,在钟昭心里实在占不了多大分量,但这话说出来太冷血,回答时还是要找个像样的借口,“此事兹事体大,请殿下容下官好好想想。”

  钟昭已经作出决定,谢衍也无可奈何,三人一起行至门口,钟昭忽而问道:“您今日说的这些话,难道不怕下官告诉端王殿下?”

  “说都说了,没什么好怕的。”谢衍眯了眯眼睛,嗓音清清亮亮,无畏也无惧,“何况大人扪心自问,留条后路给自己不好吗?”

  即使因为前世的事,钟昭没办法立刻相信他,但听了这话还是受到几分触动,拱手道:“下官告退,请殿下和牧公子留步吧。”

  钟昭走后,谢衍跟牧允城一道来到长廊之外,看着高高悬在天上的太阳,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问了一句:“本王做错什么了吗?”

  “殿下无错。”牧允城在旁边轻声说道,“是他们不知好歹。”

  “一个人或许是这样,但如果是两个人,那就不一定了。”谢衍微微低下头,想起自己当初亲去诏狱见江望渡,对方看到他时眼里明晃晃的震惊,和毫不犹豫的拒绝,笑着看了一眼钟昭离开的方向,为这件事做了总结,“这俩人挺有意思,没关系,本王可以等。”

  ——

  出了晋王府,水苏给他套的车已经等在门口。

  钟昭坐进去平复了一下心情,便问道:“李春来那边怎么样?”

  “还没回去。”水苏摇摇头,面上也浮现出了一抹担忧的神色,继续补充,“不过小的已经……照您的吩咐,把他的妻女和父母带走藏了起来,应当不会被找到。”

  钟昭先前曾对李春来说过,让他在街上晃几圈再回家,水苏回完对方的话,又觉得这件事的发展并不一定那么糟,小声问道:“如果李老板只是遵照了您的安排,没有那么快回去,其实没有被宁王殿下盯上,也是有可能的吧。”

  理论上来说,可能性当然有,但钟昭想起自己当时呵斥李春来让其住口,对方反而提高音量的行为,还是觉得这个希望很微弱。

  “现在就看宁王有无动静了。”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江望渡回了吗,要是回了的话去那儿一趟。”

  “小的不知。”水苏面带惭愧地答完这句,又转头提议道,“今早出来之前,小的注意到夫人又蒸了几笼糕点果子,说是做给江大人的,要不您先回府吃顿饭,顺带把这些东西给江大人带去?”

  钟昭放下手,垂眸思索了片刻。

  自从上次那个雨夜江望渡登上他们家的门,并且将姚冉做的东西吃了个七七八八以后,姚冉就在他身上找到了长大后的儿子无法带给自己的成就感,隔三岔五便要做上一些,让钟昭给人拿过去。

  而这样一来二去的次数多了,钟昭也能看得出来,江望渡喜欢甜食是真的,但是除此之外,他更看重的似乎是姚冉的心意。

  即使这份心意主要面向的人是钟昭,他更多的只是前者满足不了姚冉,借由抒发母爱的对象。

  毕竟不管怎么说,江望渡是身有朝职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想吃点糕点太容易了,可钟昭以前从没见过他让手下替自己买过。

  “行。”钟昭最终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那就先回家。”

  一个半时辰后,钟昭提着两个食盒来到小院门口,江望渡他们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不久,孙复来开门的时候正在嚼着什么。

  开门见到是他跟水苏,孙复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侧身让出一条路:“现在天还没黑透,你们怎么走正门来了,快进来。”

  碍着两人的身份问题、以及谢停曾派人跟踪过他的事,钟昭以往过来确实要么是深夜要么翻墙,大白天光明正大敲门的时候很少。

  但是今天,他倒宁可谢停还能分出精力,来查看自己跟江望渡有无来往,因为这样的话就说明,对方没有注意到李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