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谢停又道:“但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说实在的我觉得你跟火特别有缘,这次的伤就先不提了,之前你父母……”
话到此处,钟昭猛地抬起头,谢停看着他充血的眼睛,笑了笑转移话题:“可惜是孽缘。”
在对方说这两句话间,钟昭已经简单地为自己包好了扎,终于开口问:“殿下有什么事吗?”
“非常重要的事没有,本王不过想着你今天年满二十岁,怎么着也是个大日子,又没有亲人在世,简单给你过个生辰。”谢停说完这话招招手,几个下人鱼贯而入,摆了一桌子好酒好饭,又跟屋内的两人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钟昭冷声道:“多谢殿下。”
谢停闻言,顿时乐不可支:“你看起来可不像是在谢我,倒像是要把我也杀了一样。”
“……殿下说笑了。”钟昭倒是想露出一个笑容,但实在笑不出,最后也只好作罢,“我无此心。”
“没事,看在你今天过生辰的份上,本王不跟你计较。”碗筷已经摆好,谢停朝桌上示意了一下,“江望渡今年铁定在西北回不来,你也稍微松懈一些吧。”
钟昭听到这个名字,并未受伤的右手用力握了握,到最后也没有碰那些饭菜:“我做不到。”
“……你让我怎么说你好。”谢停在地上转了两圈,最后盯他片刻,无奈地道,“好吧,本来我还在想该给你取个什么字比较合适,既然你如此怒火灼胸,不肯走出来,不如以后就叫灼与吧。”
在这方面,谢停和自己诗词歌赋张口就来的亲哥截然不同,倒是跟江望渡一样没好好念过几年书,谈到灼字满脑子没有诗句,真的就只是最简单的表面意思。
“……差不多。”思绪回笼,钟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太想把正经的解释说给江望渡听,于是含混地把这件事略过去,再次摸上对方额头那道疤,微微张口。
“等过阵子我给你拿一管药,一点不麻烦,涂几天就会好很多,甚至完全不留印子。”这次没等他说出来,江望渡就已经预判了对方的言语,在他怀里挪了挪身子道,“阿昭,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对我这张脸有什么执念,大小我现在也是个将军,有点疤很正常吧,你就一点都看不下去吗?”
这个问题他不是第一次问,模样看上去也没刨根究底的意思,还是开玩笑的成分比较大。
但跟以往的反应都不同,钟昭低头看着江望渡的发旋沉默良久,伸手捏着对方的下巴往上抬。
“你这话对了,确实有执念。”他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望着这张漂亮的脸,恍惚间前世江望渡跪在自己面前,哭诉后又将匕首推进他小腹的样子又出现在了眼前,钟昭哂笑,着意强调最后四个字,“毕竟我对将军,可是一见钟情。”
第99章 缠绵
钟昭没说谎, 上辈子他对江望渡确实是一见钟情,只不过这份情跟戏文里蜜糖一般的邂逅不同,更类似能要人命的砒/霜, 而且分量也过于轻, 简直可以说微不足道。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钟昭讲完那句话便垂眼沉默了下来,江望渡于是凑上前亲了亲他的下巴,笑笑道,“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钟昭闻言,思绪陡然被拉回来,略带惊讶地看向江望渡。刚重生回来时, 他还没把两世的江望渡分开,满脑袋如何弄死对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念头, 更没可能会被对面的人看出来。
江望渡从他怀里站起身,坐在两人面前的桌上, 相当直白道:“阿昭, 你那时候确实很讨厌我, 活脱脱就一副恨不得我死的样子;但说实在的,你太年轻,太不加遮掩,其实你当日的眼神——”
话到此处,江望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头轻笑一声。钟昭被他形容得来了几分兴趣, 将人拉回了自己腿上问:“我的眼神怎么?”
江望渡一手撑在他的肩头,一手往下探,语气之中同样带上了几分兴味:“说得粗俗点,你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先奸后杀。”
“……你看起来很期待。”钟昭听到这总算明白了, 江望渡根本就没诚心跟自己讨论初见心境,纯粹是被什么钟不钟情的话勾起了欲念,找操来了。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将对方的两只腕子都握在手里,与人对视片刻后,到底没忍住骂了句不干净的,“真是疯子。”
“在西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三年,还得守着身——”江望渡闻言半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仰着脖子笑了一声,“换你你也疯。”
钟昭把江望渡的中衣扔到一边,这一点倒是没反驳他。
前世一直清心寡欲地过就算了,如今体会过开荤的滋味,孤枕难眠这个词便再也不是空谈。
爱和不爱先放到一边,钟昭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倒是挺想睡的。
当然,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江望渡对他也一样。
“行了,这回不用惦记了。”钟昭倾身在他耳朵上吻了一下,“既然将军想疯,下官奉陪到底。”
——
子时,孙复早已提着自己买的东西回了小院,但一见主子卧房房门紧闭,就对里面正在发生什么心知肚明,闭着眼睛骂了一句,窝窝囊囊地坐在外头吃完了饭。
另一边,钟昭检查了一遍江望渡身上几道尚未痊愈的伤口,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才稍微放心了些,让他裹着被子往里挪。
江望渡看上去毫无睡意,依言慢吞吞地照做以后出声问道:“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钟昭惦记着谢英在东宫搞厌胜之术的事情,心情同样不平静,顺口道:“我想说的无非就是给你配点药,你不是都听烦了吗?”
“刚刚你不是都看到了么,根本就不严重。”虽然钟昭的年纪在两人里是更小的一方,但或许是因为父母都行医,他对身体康健与否确实更加看重,每每提到这个话题,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此时也一样,他抿着唇没转过去跟江望渡视线相交,但是也没合上双眼拒绝沟通,眉头微蹙,眼下因为连日来事务繁忙泛着青。
江望渡在旁边观察片刻,觉得对方这副样子有点可爱,遂贴过去软着声道:“我都已经躺在榻上随钟大人检查了,这都不能换来个笑脸吗?而且我不仅让你仔仔细细地检查,还里里外外地……”
“你这张嘴就不能消停些。”无论再来多少次,钟昭觉得自己都没法在听见对方讲荤话时全无波动,但也着实生不起气,轻叹一声,转过身道,“聊点正事?”
“那我睡了。”他们能谈的正事怎么都绕不开谢英和谢淮,江望渡伏在他肩上呼吸渐渐平稳,速度快得令人难以想象。
钟昭嗤笑,索性也顺着他的意思不再往下问,伸手按了一下对方的脑袋,让两人都能在这种姿势下舒服一点,也开始酝酿睡意。
从得知江望渡一路快马加鞭,带着人犯从西北赶往京城起,钟昭就在忧心他跟秦谅谁先入京,还从谢淮那里借人去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怎么好好睡觉。
此时努力摒除掉杂绪,钟昭感受着身边人喷洒在脖颈上的呼吸,还真的逐渐涌上一丝困意。
不过还没等这点困意完全占据他的头脑,钟昭就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拽了拽他衣服的下摆,见自己没有反应,又戳了戳他的腰。
钟昭稍显艰难地掀开眼皮,转过身在江望渡额头上亲了一下,说的话却是:“你最好有事。”
“我知道你想跟我聊什么。”虽然先提出要休息的人是他,但江望渡张口时不带一点含糊,甚至还有闲心分析,“太子就不是什么脑袋灵光的人,原先的羽翼又快被你们剪干净了,勉强支撑三年,端王没干掉不说,还出来个晋王。”
“很早之前我就告诉过你,太子这个人根本指望不上。”跟江望渡相处得久了,他们在彼此面前说话都开始没有忌讳,钟昭脑子清醒了一点,扯了扯唇,“过去陛下抬举着他,身边也有人盯着他,提点他一举一动的时候还好一些,一失去这些他立刻就会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