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宿敌的第七种方式(251)

2025-12-26

  江明早在上次和江望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默认当他和钟昭对江望川发动攻击时,自己并不会出手阻拦,这些日子以来钟昭也一点都没客气,将江望川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弹劾了一遍,现在对方已经降品一级,罚俸半年了。

  “真是我爹叫我回去?”江望渡面露诧异,神情微微有些意味不明道,“这般朝令夕改,可不是他老人家一贯的做派。”

  “是,也不是。”孙复表情纠结,最终放弃总结,开始从头说,“其实起初是大公子想见您,但他小厮在我这里就没过去,我可不会帮他传话,然后大公子可能是想不通,为什么钟大人……”

  说着,孙复悄无声息地抬头瞄了钟昭一眼,闭上嘴没说下去,钟昭对此心里也有数,江望渡是武将,这些年没怎么在京城待过,不太好在朝上说什么,近期针对江望川的一系列事件,都是钟昭牵的头,江望川会想到他很正常。

  钟昭带着江望渡上了马车,却对车夫摆摆手,示意他别着急走,孙复也跟着过去,继续解释道:“然后大公子就求到了国公爷跟前,说想跟您当面对质。”

  孙复讲出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江望渡的,钟昭觉得好笑,伸手指了指自己:“不该是我吗?”

  “你现在是太孙的先生,近来时常入宫教他读书写字,虽然因为年纪太轻,还没有正式接任礼部尚书一职,但实权在那里摆着,他才不敢去惹你。”江望渡对自己这个兄长明白得很,“而我?”

  “我毕竟是他亲弟弟,打小又被糟践惯了。”江望渡伸了个懒腰,靠在马车的窗边撇撇嘴道,“估摸在他眼里,就算我再怎么厉害,在他面前的时候,气焰也得矮三分,这也不是什么难想的事情,也罢,江望川想对质就对质吧。”

  话到此处,他用膝盖撞了一下钟昭的腿,这段时间他绝大多数时候都住在钟家,马车也跟钟昭坐的是一辆:“先把我送去镇国公府,然后你回家等我好吗?”

  钟昭看着江望渡的眼睛,一时之间没说话,江家的事是一团烂账,家宅不宁兄弟阋墙,若是闹开了,无论拿到哪里都是丑事。

  尽管历经两世,江望渡已经逐渐看开,提起父兄的时候很少真的动起,还能调侃上几句,但他在面对江明和江望川的时候,潜意识里还是想自己一个人去应付。

  “可以。”事到如今,镇国公府没有一个人能把江望渡怎么样,钟昭虽然很想跟他一同面对,但沉默良久后还是点点头,对车夫道,“改道,先送侯爷一趟。”

  “好嘞。”车夫得到指令,当即勒马调头,朝镇国公府而去。

  孙复在车旁跟着走,听到他们的对话挠了挠脸,轻声开口道:“公子,其实我还没说完,钟大人这次或许真得跟您一起去。”

  顿了顿,他继续道,“国公爷起初也不想管大公子的事,后来之所以改口,叫自己身边的人来请您,就是因为想见钟大人。”

  “我?”钟昭颇为意外,转头看向江望渡,“你想我去吗?”

  “那就去吧。”江望渡听听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倒也没拒绝,只是有些无奈,“说好要带去你家的礼还没备好,反而先劳动你去见我父亲,这都什么事……”

  两边都是长辈发话,表示想跟自己儿子的爱人见个面,但其中的原因却天差地别,可以预见到的态度上的差别也一定会很大。

  钟昭一看江望渡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因此愧疚,放下车帘把孙复看戏的目光隔绝在外:“到底是你父亲,未来你还要承袭他的爵位,我去拜见一下也理所当然。”

  至于可能会遇到的冷遇,钟昭就不认同江明对待江望渡的方式,更担心的其实是自己会跟这个年过七旬的老将军吵起来:“我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放心吧。”

  “伯父伯母对我太好,阿昭,其实若他们对我差一些,我或许还没这么……”江望渡闭了闭眼睛,自嘲地叹道,“真是丢脸。”

 

 

第180章 心结

  镇国公府。

  钟昭和江望渡目标明确, 入府后先一起去书房见过了江明,随后江望渡就对着站在江明旁边的江望川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好歹也是你大哥,你就这样与我讲话?”江望川眼下的乌青极重, 一看就是最近连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 整个人也显得很阴郁, 张口便是讥讽,“皇太孙的师父,镇守一方的将领,京城百姓近日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不想回到家里竟是这番做派, 传出去别人还要以为我镇国公府没有家教。”

  “我搬出国公府多年, 外面要议论早议论了,岂会拖到今日?”江望渡面上表情分毫未变,先是反问了一句, 很快又道,“对了, 为着这件事,陛下还赐过我一座宅子,钟大人也时常去做客。”

  话罢, 他把目光转向钟昭, 钟昭早就冷眼在一旁看着, 怕江望渡觉得自己为他出头掉面子, 才一直没有出声,此时接到暗示, 拱手朝皇宫遥拜:“武靖侯多次在外平乱,出征或回朝,都有百姓自发送行, 陛下天恩,御赐府邸。”

  顿了顿,钟昭嗤笑,“大人说他没有家教,是在暗指陛下不应当赏赐功臣,将镇国公府和武靖侯府隔开,纵容臣下僭越吗?”

  “我说的是他态度问题,跟旁的没有关系,你扯宅子干什么?”江望川愣了一下,随即便如同被踩到了尾巴,面色阴沉道,“钟大人也是做兄长的,若是你家小妹言行无状,难道你会坐视不理?”

  “舍妹一向是明白人,如果真如此行事,多半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自会审视过往言行;大人,我想提醒你一句,就算占着长子名分,遇事也应该检讨自身。”

  钟昭以前没发现这人的脸皮这么厚,笑了一声,说到这里还有意地瞥了一眼江明,没有半分遮掩,停了半天才再次看向江望川,“人说父慈子孝,若是父亲不慈,儿子又何必守着孝礼为难自己?换到兄弟之间也是一样的道理。”

  江望渡道了一句正是,看向被钟昭扯皇帝旗子噎得说不出话的江望川,重新把话头接过来:“要是你觉得我没家教,可以当庭奏本,在陛下面前告状,我反正没意见,就怕你没这个胆子。”

  闻言,江望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这个人……”

  “差不多得了。”

  江明哪能看不出来这两人一唱一和,骂的不止是江望川一个人,面沉如水地出声打断他们的话,转过头对钟昭道:“教子无方,让你见笑了,就把书房让给他们哥俩,你跟我去花园走走吧。”

  刚刚钟昭来拜江明的时候,行的是臣子对上官的礼,江明此番开口用的却是长辈的口吻,似乎只想用江望渡父亲的身份跟对方交谈,钟昭意识到这一点,不动声色地与江望渡交换了一个眼神。

  江望渡蹙眉转向江明,嘴唇翕动了下,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钟昭于是看了一眼江明拄着的拐杖:“那下官扶您过去。”

  “不用。”江明笑笑,眼睛里毫无温情,对管家下令将附近的仆役全部赶到外围,任何人不得靠近,随后径直将拐杖扔到了地上。

  “你与他既是这样的关系,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我又何必在你面前装。”他稍微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装瘸而有些僵硬的腿,抬手对着花园方向示意,“请吧。”

  钟昭不知道这位老国公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微微低头:“请。”

  跟着行动自如的江明走到花园以后,钟昭率先问了句对方将自己叫来的用意,但江明却似没听见,径自抬头看向天边的云朵。

  过了很久,江明才缓缓道:“他是蓝蕴的儿子,天生下来就带着苗疆人的血,年纪上来以后倒还好一点,及冠之前,尤其是不到十岁的时候,头发都是卷的。”

  话到此处,他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那时候看到他,我就会忍不住地想起自己在苗疆打的那一仗,就会想起徐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