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昭半侧着头看他撒酒疯,当江望渡将手扣在他手上往下压时,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收拢五指,对方的呼吸霎时变得艰难了很多。
不过他到底没存杀意,只是配合着想看一看江望渡要干什么,而对方果然也没有害怕的意思,还冲着他温和地笑笑:“就像这样,你会亲手杀了我也说不定。”
江望渡语气很随意,却叫钟昭又想起来了他们前世的结局,眉心微微一跳,将手抽了回来。
冷静片刻后,他看着江望渡低头咳嗽的样子,淡淡地道:“江大人未免太小看我了。”
钟昭没真的想掐他,江望渡咳了两声便停下来:“什么?”
“世上不是只有刀剑能杀人,更不是一定要本人出面。”钟昭摇晃着手里的酒壶,“书生有几个会这样做的,纸笔足矣。”
话罢,他将最后一口酒倒进自己口中,全当为这句话做总结。可他刚要往下咽,原本正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江望渡却忽然凑上来,目的非常明确地吻上了他的唇。
他们如今并非在地面这等安全的地方,屋檐是斜的,而且距离下面有很高的一段距离,一不小心就容易掉下去。钟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扑弄得身形一晃,下意识搂住对方的腰往旁边一滚,谁料正中江望渡下怀,对方直接勾着他的脖子,在他口中尝到了烈酒的味道。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轮到三回四回的时候,钟昭已经不会再觉得措手不及,顺势低头亲回去,最后还是被江望渡推开的。
经历了这么一遭,他们的嘴唇都比刚刚红太多,江望渡呼吸有些急促,仰面躺在屋檐上道:“怎么这么熟练了?”
“可能比较天赋异禀。”钟昭拭去沾在他下巴上的一丝酒液,总算想起了自己一开始想做的事,“孙复跟你关系很好?”
“小时候日子过得不易,父亲嫡母当我不存在,娘亲身体不好,大哥……”说起自己在内阁做大学士的长兄,江望渡纵然此刻面色还有些潮红,依然冷嗤了一声,过了半天才道,“大哥更是没把我当人看。孙复名义上是随从,实则跟我一起长大,关系当然好。”
钟昭闻言颔首,看他提到江望川时便冷下来的脸,顿了顿正打算转移话题,江望渡却先一步道:“你拉我上来就想问这个?”
“不然呢?”
“你上次找我的时候,有件事还没做完,你不会没有印象了吧。”江望渡到底还是大他几岁,提起这些全然不觉得羞耻,“今天你又跑来我这里,我还以为……”
钟昭忍无可忍:“闭嘴。”
他着实想不明白,上辈子在自己眼中虽然与正人君子相差甚远,但的的确确相当洁身自好的死敌,如今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
在对方将更荤的话讲出来前,钟昭捂住他的嘴,结果这丝毫不能阻止江望渡进行下一步——
钟昭绷着脸看向手下的人,自觉自己眼中蕴含着满满的警告,然而他身下某处被膝盖轻轻一碰,江望渡甚至舔了舔他的掌心。
“江大人,你可真是……”钟昭倒吸一口凉气,离他更远些的同时手也跟着收了回来。但是没过多久,当他看向江望渡气定神闲的表情,又觉得牙根发痒,带着几分报复意味地将头凑到了他颈间。
只不过这一次,江望渡没有躲。
钟昭见此一幕略微有些差异,但也没客气,直接张口咬了上去,叼着那块肉轻轻地磨:“不是怕吗,为什么不避开?”
“谁说的?”不论害不害怕,江望渡脖子确实比其他地方敏感,被这么一弄全身都跟着发抖,嘴上却一口咬定,“上次落荒而逃的人是谁?阿昭,你才是胆小鬼。”
钟昭听到这话抬起脸,面无表情地跟江望渡对视起来,过了半天,两个人都没有离开视线。
顿了顿,他又像是被气笑了,又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点头:“好,江望渡,你别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在此恭喜我们打了两辈子光棍的小钟和小江,终于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眼镜]
会做那个恨一段时间,文案内容在后面一点。
第45章 抓痕
又过几日, 钟昭跟这一年的榜眼探花正式去翰林院报了到,这两位的年纪都比他大,职级却比他低半级, 目光对上时皆有些讪讪。
但他们明显也是豁达之人, 没过多久就释然地拱了拱手,语气真诚道:“钟大人当真年少有为。”
钟昭维持着谦逊的姿态说了几声没有,又拍了番对面的马屁,一行三人这才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他们此时初来乍到,连上官的脸都没有认全乎,不可能一上来就立刻担任要职, 无论再聪慧的人都得先熟悉熟悉环境。
而如今不需要花心思在准备科举上,钟昭总算腾出了时间,能够好好思考怎么把太子弄下去。
他被此处的前辈安排去看国史, 一边翻动书页一边思忖,眼下春闱舞弊虽告一段落, 该杀的人杀了, 该流放的人流放了, 但纵火一事至今都没有下文。
徐文钥被派去调查别的案子,刑部看似每天都很忙,却一直没就此事给皇帝上折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将它拖黄。
钟昭想到黄榜刚出,就立刻派世子来给他送地契,并且口口声声端王府诚意的谢淮, 抄录的手微微一顿,有了个主意。
上辈子吏部尚书邢琮没能当上主考官,将失职之罪躲了过去,但舞弊案主犯曲青云被流放, 他的家眷也要跟着去偏远之地。
约莫两三年前,邢琮的姐姐将女儿嫁给了曲青云为正妻,如今首当其冲,连尚在襁褓中的一双儿女也不能留在京中。
对于邢琮这个姐姐邢珠,钟昭有着很深的印象。她丈夫年轻时喜欢逛青楼,自己嫖就算了还带小舅子一起嫖,邢珠一度对他相当厌恶,屡屡拒绝与之同房。
等到他终于老实一些之后,偏偏那方面能力又变得不太行,导致他们最后连嫡子都没能生出来。
邢珠年过五十,膝下就这一个亲生女儿。她看着被贬为侯爷的曲连城生了一场大病,已经卧床不起,估计活不了几日,自己的丈夫更是完全指望不上,自然而然便想让邢琮帮忙活动活动关系。
在她看来,只要弟弟帮忙说一句话,不说免除女儿的流放之苦,起码也能在那边安排几个接应的人,让女儿的日子好过一点。
结果邢琮眼看太子没有要保曲家的意思,嘴上答应得挺好,实则不但没有真的安排,还暗示负责押送的差役,可以在路上用些手段,防止某天曲青云夫妻逮住机会返京,拖累自己的名声。
邢珠给女儿写了一封家书,忐忑不安地等待回信,最后很长很长的时间过去,等来的却只有女儿在边远之地的死讯。
她听着沧州传回来的消息,抱着女儿出嫁前穿过的衣服泪如雨下,隔天就整理出邢琮圈养妓女的一系列证据,进宫交给了淑妃。
邢珠身有诰命,入宫请安再容易不过,而淑妃姓何,父亲是户部尚书,膝下育有两儿一女,女儿尚在闺阁中,大一点的儿子叫谢淮,小一点的儿子叫谢停。
大梁禁止官员狎妓,但这种事情一向都很难真正杜绝,渐渐也就变成了君臣间的心照不宣,可一旦详实的证据被提交上去,皇帝也没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清楚弟弟在为太子做事,便直接将把柄交给了端王的母家,一时惹得宫内宫外都很震撼。
因着邢琮养在府里的那些女人,多数也跟自己丈夫有一腿,甚至他们还曾经一起做过一些污人眼睛的事情,邢珠此举简直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女儿已死,她已经无心去管这样做,会给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带来什么,只想将所有对这一切冷眼相待的人拖入地狱。
在前世完全事不关己的情况下,邢琮都能冷心冷肺到这种地步,今生他自己便是主考官,很难完全从这次的事件中免责,定然更不会管姐姐的请求。
钟昭早不是曾经的善男信女,从没有一刻忘记正是因为曲青云,自己才在诏狱里滚了一遍,对帮他跟他媳妇、乃至他连话都讲不明白的孩子们没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