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宿敌的第七种方式(56)

2025-12-26

  但如果任事态像前世那样发展,等邢珠崩反咬复至少还要等一年,而由他们出面揭发邢琮,又实在显得太像一场党争博弈。

  如此这般对比下来,钟昭还是比较想现在就让邢琮滚蛋,而且最好是以他们可以隔岸观火的方式,邢珠是很好用的一枚棋。

  ——

  翰林院申时散衙,钟昭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准备去端王府提醒一下谢淮,邢珠早年便与丈夫失和,跟弟弟的关系也很一般,眼下她的独女远赴沧州,或许可以稍微留心留心这位夫人的事;若她女儿日子不好过,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不过即将跨出去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两个人打断了钟昭翻滚的思绪。他看向门口方向,良久后才微微躬身道:“见过江大人。”

  虽然同样姓江,但如今立在他面前的可不是前些天刚与他春宵一度的江望渡,而是他那个每次一提就冷笑连连的亲哥。

  江望川比江望渡大七八岁,如今已经开始蓄胡,比起他弟弟,江望川母亲是中原人,虽然也算俊逸,但眉眼远没有江望渡深邃精致,兄弟俩只有三分相似。

  “原来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江望川显然对他有印象,常年微蹙在一起的眉毛微微一动,停住脚步夸道,“十七岁便有此成就,在咱们大梁还是同一遭。”

  “大人谬赞。”钟昭原本对江望川没什么感觉,他针对以及报复一个人的时候从不牵连对方亲友,前世跟这位几乎没有交集。

  但不知是不是今生跟江望渡打交道太多,一看到这张脸,他就会想到江望渡又厌又憎的眼神,语气稍显冷淡:“下官今年十八。”

  顿了顿,他又看向对方身边的齐炳坤,明知故问地添了一句,“不知这位大人是?”

  距他重生而来,一整年的时间已经悄然过去。前世只是被重新授予解元称号,孤零零死在回家路上的齐炳坤,也在谢英为了膈应谢淮、一番慷慨激昂的陈情下成功引起皇帝同情,破格让他来做了侍书。

  自当年换卷的事情之后,齐炳坤再也没有翻开过一页书,人的天赋往往会随着消极对待逐渐消散,若现在再让他去参加春闱,想考上进士难如登天。

  所以即使侍书只是翰林院最末等的职位,基本等于打杂的,也没什么晋升希望,但这已然齐炳坤能走的最好一条路。

  “钟大人真会说笑,难道十八岁的状元就很常见吗?”江望川现如今更多时候都在内阁打转,不过在翰林院也挂着个侍讲学士的职位,今天就是专程送人的,“他是永乐三十五年的解元齐炳坤,今后也要在翰林院供职。”

  话落,齐炳坤赶紧手忙脚乱地给钟昭行礼。钟昭看着他灰白的头发,沉默着将人扶了起来。

  江望川在旁边十分认真地注视着这幕,忽然话锋一转:“怎么,钟大人不认识他?”

  钟昭倒向谢淮的事不算秘密,他当然也听说过,眼下窦颜伯死了,端王一党应该都很厌恶齐炳坤,恨不得他紧随其后才对。

  “有所耳闻,但真论起来,确实是第一次相见。”钟昭平静道,“齐大人跟画上的样子不怎么像。”

  他说的是刑部调查窦颜伯派去的侍卫时,通过他们的口述,在纸上复原出的属于齐炳坤的画像。

  彼时齐炳坤已经被谢英送过去,但毕竟过去太多年,那几个侍卫看着他都想不出此人是谁,万荣便用刑逼他们描述出了一幅画。

  在随后的拷问中,齐炳坤坐在画的后面,隔着一张纸跟他们对质,那几个侍卫承受不住压力,很快就把先前没说的事情也招了。

  钟昭为着曲青云的事去刑部作过证,万荣这个尚书哪位皇子都不打算帮,对他的态度很寻常,底下人却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

  他去的那两趟虽没见到齐炳坤本人,但这幅在刑部不算秘密的画,却看了好几遍临摹之后的。

  “原来是这样。”江望川颔首,从对面的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一丝生人勿进感,也没有再聊的打算,“那我就先领他进去了。”

  “江大人请。”钟昭最后看了一眼依然穿着粗布麻衣,但眼睛里总算焕发出了一点光彩的齐炳坤,等他们进到翰林院后,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也随之转身离开。

  ——

  当夜,钟昭在谢淮面前讲完自己该讲的,从端王府改道回家,一进门就听到了秦谅在跟钟北涯说他跟母亲明日搬走的话。

  “我们在此叨扰多时,实在不能再住下去了。”面对舅舅的挽留,秦谅的脸上带着些不善与人争辩的囧意,但显然他已经下定决心,“眼下小昭已经做了修撰,若还动不动在地上睡的话成何体统?他还这么小,冻坏了筋骨怎么办。”

  “这倒不用担忧。”钟昭听罢走了过去,颇为哭笑不得地道,“寻常人家的男儿到我这岁数估计连孩子都满地跑了,哪里小?表哥放心,我筋骨强劲得很。”

  钟北涯还惦记着自己明明有机会进门,但现在已然与钟昭无关的儿媳妇,顿时横他一眼:“你还说?既然别人十八三年抱俩,你什么时候也让我跟你娘抱一下?”

  “……”钟昭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对着钟兰招招手,“阿兰,家里有茶吗,给我倒一杯。”

  钟兰对大人的谈论不感兴趣,满脑子只有即将会面的师父。

  这段时间以来谢淮往他们家送了太多东西,虽然几乎次次声明不用谢恩,但钟昭也不能太放肆。

  他在授官前专程为了此事去了一趟端王府,跟谢淮进行了接近一炷香的推拉,最后达成一个共识;那宅子在短期内他不会考虑住,钟兰的师父由谢时泽帮着找,排场不会很大,这样双方都安心。

  钟兰现在看自己哥哥怎么看怎么顺眼,哎了一声就蹦蹦跳跳地跑去倒茶,又蹦蹦跳跳地端过来。

  “这臭小子。”钟北涯看着他的反应,登时骂了一句,又重新看向秦谅,视线在他和他身边的钟北琳身上来回转,深深地叹了口气,“既然你们要走,我也没法强留,只是为什么这么急?”

  这对母子要搬家的事情他很早就知道,前几天摆宴的时候,他们还曾拿此事逗过钟兰,但当时秦谅丝毫没有提自己准备何时告辞,包括钟昭在内的人都以为大家起码还能凑在一起半个月。

  听到弟弟的话,钟北琳那张历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登时闪过一抹复杂,但她不能讲话,看了看秦谅,不知何故又将手放下了。

  秦谅没有解释的解释,只是笑呵呵地道:“舅舅放心吧,京城就这么大,想见总能见到的。”

  钟北涯即使再舍不得,也顶不住外甥如此坚决的态度,闻言唯有点头,扭过头见自己儿子还在慢悠悠喝茶,上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杯道斥道:“这点粗茶有什么好品的,赶紧去洗漱睡觉。”

  钟昭在他手挨上来的前一刻就将口里的茶咽了下去,因此没有被呛到,但还是无奈地起身看了一眼秦谅:“你可把我害惨了。”

  秦谅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挤出一个略带歉疚的笑,跟人一道往卧房方向行进。

  走出老远后,钟昭听见刚踏出门去的钟北涯说道:“贡院那个腿整个烧烂了的考生还是没救过来,他娘眼睛都快要哭瞎了……真是造孽,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

  过了好一会儿,姚冉的声音有些含糊:“大梁衙门的官爷没有吃素的,既然现在还没把凶手抓出来,应该是天意吧,毕竟那地方起火也正常。好了,你就别想了。”

  后面随着咯吱一声落下,姚冉和钟北涯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再没有声音能传过来。

  钟昭闻言默了片刻。

  锦衣卫连引火之物都从项大项二的尸体上搜出来了,若查清真相照实宣判,谢英即刻就应该被拉到午门问斩,都拖不到明年。

  只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很多时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个笑话,用来骗百姓的话罢了。

  短时间内改变不了的事情,再怎么想也是无用的。钟昭长出一口气去洗了把脸,随即便准备休息。

  照他们往常上塌睡觉和打地铺的情况来算,今天应该是钟昭睡榻。但他一力表示对方既然马上就走了,今夜理当由秦谅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