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宿敌的第七种方式(89)

2025-12-26

  “你最好是有事……”谢停被他的到来扰了大好兴致,哼了一声回过头,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就先看到了跟在钟昭身后的人。

  他不知道水苏的具体相貌,但联想最近京中传的钟昭的闲话,自然猜得出来,脸色一下就变了。

  “我兄长的书房,你以为谁都能进?今天连时泽都不在——”

  谢停一向口无遮拦,尤其这里还是谢淮的地盘,他说起来更是没有负担,一上来就很难听,“你带个娈童来是什么意思?”

  谢淮坐的位置更靠里,起先没有看到几乎被钟昭完全挡住的人,皱起眉想斥责谢停怎么总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然后就看到了水苏。

  他眼神一暗,尽管没张口便骂,但也没有出声叫谢停收敛些。

  钟昭沉默地站在原地,把他们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并没有露出什么慌张的神色。他清楚这两人的脾性,更明白他们有多想置孔世镜于死地,只要顺利将金钗的事讲明,便不会有人在意他今天擅自将水苏带进来的事是否不敬。

  “并非下官有意冲撞,实在是这件事必须由水苏来说。”面对谢停的盛怒,钟昭跪地叩头,但声音依然很稳,“水苏,把你对我说的话,再给二位殿下说一遍。”

  “回,回殿下。”水苏怂得在地上缩成一团,手里高举那张画纸,将他们在来的路上对过的话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小的在戏班为一位姓华的客人唱过戏,他酒醉后曾拿着这东西扬言要赏我,但是很快又不认了,说,说……”

  水苏跪的地方离谢停很近,他抬手接过那张纸看了看,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交给上首的谢淮之后立刻催促道:“说什么?”

  那个直到被砍头都没说出凤凰金钗买主的盗贼就姓华,左右已经死无对证,他又确实在喝多之后把这东西拿出来显摆过,钟昭干脆给他泼了一盆醉后胡言的脏水。

  水苏还没在这等身份的人面前扯过谎,闭了闭眼睛一狠心道:“他说,这支金钗是前朝旧物,很多人都感兴趣,出价最高的大人已经叫到了几百万两,姓孔。”

  京城富户千千万,姓孔的不是只有孔世镜一家,但是能拿出几百万两的人,除了他之外再无他人,甚至连他都得出大血。

  谢停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道:“你再说一遍?!”

  谢淮听此一言,同样惊诧,但仍比自己弟弟稳得住,冷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讲。”

  钟昭眼见水苏已经开始发抖,适时地在旁边接过话头:“殿下,工部尚书孔大人正是高价带走了这支钗子的买主,下官原本也不敢信,但前不久他的小女去唐府找唐小姐的麻烦,头上正好戴着它,被下官这小厮认了出来。”

  “唐府,唐策?”谢淮也听下人聊过一嘴前几天唐策家的闹剧,听罢惊讶地问,“既早就认了出来,为什么现在才说?”

  他这话是对钟昭说的,后者抬起头正欲回话,那边水苏缓过来了一点,拿出以前唱戏时说哭便哭,说笑便笑的操守,不住落泪:“去年全城张贴告示,说午门斩首的盗贼还有赃物没上缴,小的便想跟官府讲一讲这件事情,但遭到班主百般阻挠,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此被打得一个月没下床。”

  话落,他直起身挽起袖子,将上面至今还很明显的伤疤亮给人看,谢停平时在府里训练死士,见惯了伤痕,没什么反应,倒是谢淮轻声慨叹道:“这可怜的。”

  “小的有命遇见钟大人,见到二位殿下,将此事说出来,已是三生有幸。”水苏低头擦了一把眼泪,说着说着,话语之间透出一股深深的恐惧,以及一抹虽极力隐藏、但还是跑出来恨意,“当年戏班有一唱青衣的公子,比我听到的东西还多,但因为执意要去官府据实以告,最后活生生被班主打死了。”

  这么细枝末节的东西可不在他们提前说好的剧本里,钟昭诧异地侧头看了水苏一眼,见他已经渐入佳境,便没打断他,安静地听着这段编绝对编不出来的内幕。

  水苏砰砰砰地往地上磕头,为自己这段表演收了个尾:“为着目睹过这种惨剧,小的再不敢随意提及此事,若非钟大人鼓励,小的或许会守着这个秘密一辈子。”

  水苏的故事讲完了,谢淮叫了一声管家的名字,让他把哭得站不起来的人搀走,沉默片刻后,亲自上前把还没起身的钟昭扶了起来。

  “这事的确要他过来说。”谢淮发自内心地感慨了这么一句,跟谢停对了个眼神,后者难得严肃地朝他点头,出去给跟自己过来的赵南寻派活,还顺手关上了门。

  谢淮跟他分工明确,在短短片刻间就明确了谁现在应该干什么,随即又转向钟昭,没有任何敷衍意味地道,“若是这次能一举将孔世镜搬倒,我给钟大人记首功。”

 

 

第70章 书信

  “那下官便提前谢过殿下。”钟昭笑了笑应承下来, 转而道,“那凤凰金钗是晋王殿下搜集到的东西,与咱们并不相关。下官明天刚好要去晋王府监督晋王殿下背书, 不如就让他来做这件事情?”

  眼下他刚送来了一个如此有用的消息, 无论谢淮还是谢停,对他的包容度应该都是最高的,钟昭斟酌着分寸将话说得近了些,果不其然谢淮没有半点不适的意思,还用了些力气拉着他的手臂,将他带到了方才谢停的位置上落座。

  “晋王一向孝顺, 这东西又是他特意寻来想送给母后的,他确实是最适合在堂上揭发此事的人。”谢淮先是颔首认可他的话,过了会儿又忽然问, “不过钟大人,先前在乾清宫, 父皇说要提你当侍讲学士, 让你等多久来着?”

  “大约一两个月。”皇帝没有瞒着谁的意思, 他走出宫门的那天,此事就已经传的到处都是。这些天钟昭已经干上了侍讲学士的活,翰林院的同僚与他交谈时,也完全把他当作了五品的人。这些事情谢淮早就知道,根本不需要再问一遍。他直觉对方话里有话,回答完后试探着道:“殿下的意思是……”

  谢淮见他皱着眉, 一副警惕的模样,顿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大人别担心,本王只是觉得这事是你探听出来的, 就该由你当朝弹劾;晋王出面固然好,但他年纪轻轻,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只知撒泼打滚,容易说不过孔世镜这只老狐狸,也太埋没你的功劳。”

  谢淮和谢衍虽说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是明面上的关系也过得去,钟昭在听到撒泼打滚这四个字的时候,轻轻抬眸望过去,没在对方眼里看到失言后略懊恼的神色,便知道经过今夜之事,谢淮算是彻底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不过如果这张控诉孔世镜的状纸是钟昭递上去的,无异于正面跟谢英对上,届时等江望渡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被谢英磋磨。

  他想起上次自己躲在屏风后面,谢英明知道江望渡腿伤未愈,依然逼他拖着断腿往地上跪的德行,还是倾向于别做得太过分。

  “其实晋王殿下很聪慧。”钟昭一念及此,又想到谢衍暗示他小心秦谅异动,委婉地给谢淮提了个醒,道,“这事孔大人先天便矮晋王一头,应当没有狡辩的余地。”

  “大人非要本王将话说明白。”谢淮还沉浸在谢英这次肯定要栽个大跟头上,显然根本没把钟昭这句话听进去,摇摇头解释道,“孔世镜这个尚书是五年前当上的,当时西南西南闹洪灾,前工部尚书申请了不低的赈灾款,用到百姓身上的钱却不足十分之一;庄稼尽数被淹,死难者不计其数……”

  说到这里,他像是不忍回忆听到此事的心情,看向钟昭问:“那年大人还小,应该不大清楚吧。”

  钟昭对西南水灾确实感触不深,如实回道:“下官只知道后一年的乡试出了有关此事的题。”

  “……对,本王差点忘了。”谢淮回忆半晌,锤了下自己的头,“你那个要娶唐策女儿的表哥,似乎就是那一年乡试中的举。”

  钟昭道了一声正是,谢淮于是又道:“这件事最后闹得很难看,万民书递上来的第二天,我父皇就砍了前尚书,上上下下全换了遍血,直到现在还有空缺没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