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男人的脸没有露出丝毫惧色,脸色堪称平淡,眼神落在郁舟脸上。
还是一贯的,冷冷静静的眼神。
郁舟感到奇怪。
怎么没反应,难道印征没有看见他吗?他是凶猛的鬼呀。
他又朝印征很凶地呲了一下牙。
“……”
房间内连空气都凝结了似的安静。
印征骨架大,一身黑衣,静站在那里就已很有压迫感。
郁舟反而被对方的气势弄怯了,倒退一步。
终于,印征动了。
郁舟眸中又燃起希冀的光,期盼着看到对方惧怕自己的表现。
可印征却是冷不丁叫了他一声:“弟弟。”
这一声,如噩梦降临,直接令郁舟如坠冰窟,僵立当场。
印征眼神至深至暗,寒气浓郁得都快凝结:“短短三天,你吃了很多阳气。”
郁舟浑身僵得一动不动,大脑一片空白,做不出反应。只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人钳住,自己的下唇被大拇指指腹压住。
印征按开他的唇缝,用指腹摸他的獠牙。
“长得很好。”
像是冷冰冰的一句夸奖。
郁舟愣愣的,口腔被印征摸了个遍。
他被宿水亲肿的唇被印征摁压,感觉极其异样。
他被迫含着印征的手指,含得很艰难,把两根手指含得水光发亮,被印征搅得一直合不上嘴,涎水都染湿唇角。
他不知道,刚被喂饱阳气的自己,气色看起来多么好,脸色粉得一看就知道刚吃过什么。
本来虚弱得快要消散的艳鬼,在遇到天敌天师后,反倒魂力大增,魂体都变得凝实。
“发育了。”印征抽出手指,深色的黑瞳不含半点情绪,扫视郁舟。
在手指抽出的那一刻,郁舟才像拧紧的发条被松开一样,恍然回神。
他脸色一白,被印征吓到六神无主,仓皇地连连后退,慌不择路地躲起来。
他躲进了床下,瑟瑟发抖,栖栖遑遑。
一只鬼,来吓人,竟反被人吓成了这幅样子。
像只鸵鸟似的将上半身扎进床底,腰身下塌,臀还高高地撅在外面,细细弱弱地打着颤。
堪称情色奇观。
郁舟眼皮泛粉,大颗大颗的泪珠汩汩溢出。
他是一只没做伤天害理事情的鬼。
印征要是善恶分明,应该会放过他……
只要印征这次放过他,他就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来吓印征了……他真的真的可以保证……
然而,脚踝上传来的抓力,打破了他的幻念。
他无力的手指不断抓挠光滑的木地板,徒劳无功,仍是被一只稳如铁铸的手握着脚踝,从床底下一点点拖了出来。
被抓出来时,他的臀蹭到一件硬物。
郁舟被烫得臀尖轻颤了下。
印征顿了顿,解下腰侧的桃木剑,放置于一边。
郁舟满是泪水的漂亮脸蛋,被人捧起,托在掌心。
印征干燥的指腹为他揩去眼泪。
他的动作轻得像轻抚一片羽毛。
“为什么哭。”
“我有批评你吗?”
“没批评也哭。是要夸要奖励才好?”
第99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10
印征垂眼:“夸你……是只很厉害的艳鬼,连天师的阳气都敢吃。吃了一个人的不够,还要吃第二个、第三个。”
“是吗?希望我这样夸你?”
印征音色犹如冰凉的金石之声,却对郁舟说出这样的话,逼得郁舟眼尾都泛红,难堪地将脸埋入手臂。
以印征在天师界的地位,他无论到什么场合都会被奉为座上宾,只有别人对他察言观色的份。
无需言语,只是轻轻一个眼神,就能或推翻或下达无数决策。
他总是最公正、最正确的。
精确无误得如一台机器,让人觉得到了毫不受人性影响的地步。道门中的后生曾私下窃语——简直像是三魂缺了幽精,有天魂地魂而没有人魂。
然而此刻,他对着一只艳鬼,说出的话连艳鬼听了都知羞了。
“不要……不要这样说……”郁舟声音闷闷。
印征刚刚那声“弟弟”,让郁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冲击。
此时他只敢怯怯地瞟印征一下,犹犹豫豫,磕磕巴巴:“你、你都记起来了?”
印征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印征将他抱起来,抱在怀里,抱得很轻松,跟捞起一只幼兽一样。
“不反驳。竟然真的吃了三个?”
郁舟愣住。
他完全没想到这件事还能反驳,他以为印征早已洞悉一切,没想到印征夸他吃了三个只是揣测,而他却直接乖乖把这件事认了。
印征的情绪埋得很深,比常人更黑的眼瞳,几乎透不出情绪。
他抱着郁舟,宽大的手掌托在郁舟大腿下,垂眸,能从郁舟宽松的领口,一直看到郁舟的腰胯。
再往下,是郁舟怕掉下去而下意识将腿绞紧,腿缝夹着印征的手指,跟夹惯了男人手指一样,夹得自然而然,毫不觉得自己行为不妥。
印征的手骨节粗大,有握剑的厚茧,有细微的伤疤。这样的手,让郁舟嫩生生的腿根一夹……其实是让郁舟感到很粗粝,不太舒服的。
但他不知道原来夹到别人的手指还能松开,只会凭本能意识,敏感地将腿合得更紧。
有点乖过头了。
郁舟声音颤颤:“你不能再像梦里一样罚我、吓我了……”
印征蹙眉:“我什么时候在梦里罚你、吓你?”
郁舟还以为他这是要不认账,气急得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第一晚梦境的第二幕场景发生的事都说出来。
印征怎么能不认账呢?明明他那时候那么凶,对他抽背单词,说他“孺子不可教也”,还说要姜罚。
印征静静听后,让他把整个梦境从头到尾说一遍。
郁舟在印征怀中坐直身子,神情认真,条理清晰,将完整的梦境叙述了一遍,连中场换幕的时间节点都说得一清二楚。
印征沉默了一息。
“你经历了两幕。”印征开口,“第一幕与你一起的是我,第二幕不是我。”
“怎么可能,不是你还能是谁……”郁舟烦烦地翘起眼睛,说着说着,忽然顿住了。
随后,郁舟瞳孔微缩。
还能是谁?
——这里煞气深重,滋养鬼祟无数,必有道行高深的大鬼称王。
——经调查,这座别墅有可以控制时间流速和编织幻境的鬼物。
“咕咚。”郁舟悄悄咽了下喉咙。
之前他并没有细想第一天时天师们的交谈内容,他只知道自己是鬼、天师们来此捉鬼,便想当然地以为天师们的目标是自己了。
但此时回忆、深究,他并没有控制时间流速和编织幻境的能力,天师们真正要捉的另有其鬼。
而他竟与那只可怖的大鬼在梦中……那样近距离接触过。
第一晚的梦境,确实有怪异特殊之处。那次的梦境有中场换幕,印将军的前后态度也有细微差异,而后来他与万焚、宿水的梦境并没有这样。
“那只鬼,他是不是盯上了我,要吃了我?”郁舟眉尾一垂,神情哀哀。
听说鬼是会吃鬼的,那大鬼是不是要吃了他进补?
印征端看郁舟轻易就泛粉的眼尾,说:“不会。”
“……是你会保护我的意思吗?”郁舟声小气细地问,“你不会把我囚起来,关进锁妖塔什么的吧?”
“没有锁妖塔。”印征几乎是不解地蹙眉了一下,不明白郁舟怎么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天师协会明文规定,不得私下豢鬼。”
郁舟抿了抿唇,坐在印征手掌里扭了扭臀腿,挣扎着想要下去。
印征却反把他往上提了提,跟拎只幼兽似的,叫他坐好。
“别动。”印征声音沉肃,“地上都是赤小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