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不可能是暴君皇帝!(103)

2025-12-31

  黎青道:“周御医就在御医值庐。”

  苻燚说:“他胆子大,心也细, 叫他去。”

  贶雪晛忙补充道:“叫他只开方子,一律药材都让谢府自己采备。另外不管是御医自己开的方子,还是谢府自己的大夫开的方子,都誊抄一份一并送回来存档。”

  黎青应了一声,慌忙出去了。

  贶雪晛立即拿了外袍给苻燚穿上。

  此刻满宫皆知,一传十十传百,就全都起来了,众人都围在四边廊下观望。清泰宫地势比较高,贶雪晛扶着苻燚出来,往东辰门的方向看,隐约可见东辰门外早已经被无数火把和灯笼照亮。在那黑胧胧的甬道上,有无数火光在其中穿梭,甲叶相磨,铮铮作响,是大批宫中禁卫在往东辰门去。宫内的乌鸦受到惊吓,呼啦啦飞起来一大片,全落在清泰宫的屋檐上。

  又过了一会,黎青急匆匆跑进来,喘着气回禀说:“郑奔说是今日晚膳过后,相爷突然发病,晕厥倒地,人事不省,府里已经请了大夫在救治,如今相爷意识尚存,但已经不能说话,府里都忙乱成一团,郑司马是奉小谢大人之命夜叩宫门,禀告陛下此事。另,周御医和赵御医已经赶往相府去了。”

  贶雪晛对苻燚说:“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进去等着吧。”

  虽说进去了,但苻燚也坐不住,一直在殿内踱步。宫内上下都没有睡,黎青也在外头等消息,大概亥时三刻,外头有人急匆匆进来,是周御医身边的小医工,跪地将周御医的呈报奉上。黎青立即接了,呈给苻燚。苻燚看了,又递给贶雪晛。

  医工跪地细细将他亲眼所见讲了一遍,谢翼如今状态如何,谢府的大夫是如何说的,周谧等御医又是如何诊断的,最后道:“师父说,相爷的确有肝风内动、气血上逆的脉象,很像是风眩症。”

  苻燚问说:“有性命之虞么?”

  医工道:“回陛下,风眩之症,来势汹汹,变化只在顷刻之间。若肝风挟痰瘀上蒙清窍,严重了可能有中风失语、卧床不起的可能,如果更严重,或许会昏迷不醒,或猝然而亡。只是……也可数日间风平浪息,渐次恢复如常,师父说,一切……都得再看看。”

  苻燚沉默了一会,终于在榻上完全坐下,嘴角扯开,眸子也阴沉起来:“那他可真会挑病生。症候皆在体内,非金针肉眼能辨,重不重,一半倒靠他自己说了算。”

  贶雪晛示意那医工下去。

  苻燚脸色更难看,道:“想来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其实本来也知道此事有蹊跷,只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到底叫他提起了心神,此刻心神一松,面上便露出憔悴之色来。贶雪晛道:“谢家夜叩宫门,此事必然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如果他是虚张声势……刺杀案三司会审在即,他这时候还要称病不出,意在……”

  苻燚沉默不语。

  贶雪晛一边想一边轻声说:“之前他假意请辞,试探你的心意,趁机彰显自己的权势,可惜遇到行刺案,差点下不来台。如今刺杀案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不管怎么布局,元气大伤是肯定得了。等到案子审起来,朝中人心惶惶,我要是谢相,也怕手下的人会人心涣散,只怕如今就有很多人在观望风向,你今日又不准谢跬随驾……”贶雪晛想了想,“他的心不安啊。”

  苻燚躺下来:“他想叫我去看他。”

  “夜叩宫门,一是试探你对他的忌惮程度,二估计是想稳固他人对他的敬畏之心。”贶雪晛看向苻燚,“你得去。”

  苻燚垂着眼想了想道:“明日相府应该会有很多人……得把福王也叫上。”

  贶雪晛忍不住一笑,道:“西京的案子,他身涉其中,的确没有比他去更合适的了。”

  只是这一夜苻燚辗转反侧,再难入睡。

  “要开始了。”他对贶雪晛说。

  贶雪晛往上一些,抚着他的头。苻燚没说话,只往他胸口靠了靠,在黑暗里睁着黑漆漆的眼睛。

  这一刻他曾经在脑海里预想过无数遍,他和谢翼之间,注定会有一场你死我亡的恶战。只是如今他依靠的不再是枕头底下的鸾刀,而是温热的贶雪晛。

  事情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第二日一大早,满城皆知谢相突发恶疾,谢家甚至夜叩宫门。

  一时之间,朝堂文武百官,几乎全都去了相府问疾。谢家所在的洗花巷,一大早就被官员的车马堵得水泄不通。据说京中官员只有没资格去的,没有不想去的,上朝都没这么整齐!

  但压轴的,自然还是皇帝。

  一位相府家臣匆匆从人群里挤过去,禀告因父重病告假在家的谢跬:“陛下御驾出了天门了!”

  谢跬挑眉,问:“走的天门?”

  “是。”

  “要的就是他大张旗鼓,也好叫如今城里的人知道,风是往哪里吹的!”

  谢跬吩咐:“准备迎驾。”

  “是。”

  谢跬又问:“太皇太后多久能到?”

  “已经在路上了。”

  谢跬点头:“朝中大臣到了多少?”

  “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基本都来了。”

  “司徒昇他们也来了?”

  “如今司徒大人正在草堂呢。”

  谢跬整了整衣襟,道:“走吧,把我谢氏儿郎都叫上,去迎驾。”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御驾抵达谢府门前。

  谢跬在前,领着一众谢氏老小在大门口迎驾,他们皆身着有谢氏梅花纹家徽的衣袍,浩浩荡荡站了一堆,其中有官身者就有数十人,一时之间,满城都在议论谢家权势之盛。

  “不都说夜叩宫门是大罪么?谢家夜叩宫门,陛下不但不问罪,反而亲自去探病,可见万事都要仰仗谢相!”

  “听说有个御史弹劾谢家夜叩宫门之罪,陛下都不予理会。”

  “何止呢,据说陛下伤得也不轻,下车都是要人搀扶的,就这还在草堂里握着相爷的手,说了好久的话呢!”

  “不都说西京刺杀案,牵涉到相爷么?”

  “一看就是有人栽赃陷害,据说陛下握着相爷的手,再三保证,绝不相信奸人构陷!”

  “就算是皇帝陛下,也知道如今我大周都靠相爷撑着啊。”

  “所以说,不是相爷恋权,是我大周离不开相爷!只盼着老天有眼,相爷能快点好起来!”

  “今日城中好多百姓,都自发去了福华寺和崇华寺为相爷祈福呢。”

  贶雪晛身着便服,和王趵趵在京中莲花楼吃了地道的建台美食,隔着窗听了半天的八卦。

  王趵趵吃着樱桃煎,忍不住感慨道:“早知道相爷美名在外,没想到名声好到这个程度!”

  贶雪晛也有些心惊。

  谢翼的名声是蛰伏多年经营起来的,他不止有权,还有美誉,这样的人要搞倒他,还真得下点功夫。

  普通老百姓很难接触到真相,他们眼里的宰相就是为国为民的好官。但他们也并不是人人都亲眼所见,这说明谢家很懂如何操控舆论。

  譬如今日皇帝问疾,此刻皇帝才回宫,有些细节便真真假假都传遍街头巷尾,显然是谢家蓄意散布。

  他吩咐婴齐:“这个,这个,这个,叫老板统统来一份,打包。”

  王趵趵说:“你还没吃腻啊。”

  贶雪晛道:“带给他吃的。”

  王趵趵:“……”

  虽然论装,苻燚很擅长,可只怕今天去一趟相府,也把他恶心得不轻,寻常的东西估计是吃不下了。

  果不其然,等他回到宫中,苻燚一见他就说:“西京的案子,我要比原本打算的多砍他一条胳膊。”

  “砍他。”贶雪晛过去给他宽了外袍。

  苻燚等他把外袍脱了,伸手说:“让我抱一会。”

  贶雪晛抱上去:“累坏了吧?”

  苻燚枕着他的肩膀道:“他一看就是在装。喝药的时候还故意失手滑落,药汁把我的袖子都洒湿了,要不是我自己也有伤,恐怕是这药,都得是我亲手喂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