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柏杨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的位置,略有些不安,他们来了这么长时间,也只见到了管家和家丁,问及凌夜寒的去处谁都闭口不言,不过他们长相相似,倒也不怕他不信他们。
屋内人正聊的欢的时候,门终于被打开,是管家徐靖带着人上菜,一道一道的菜摆了上来。
魏伯杨上前礼貌地问道:
“敢问侯爷什么时候过来啊?”
“侯爷刚下值,诸位稍后,侯爷一会儿便到。”
凌夜寒在院子里听着侍卫将所有人在偏院的言行都转述一遍之后撂下了手中的茶盏,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上辈子魏家这一群人是在他回京之后找过来的,想来那不是他们第一次入京,应当在他还在永州的时候他们就曾找到京城来了,当时他看到了魏家那几个儿子的长相,还有魏大光那张脸,他就知道确实没认错。
他将人安顿到了京城周边,安置了宅子安置了地,已经对得起他们了,后来魏伯杨入了朝,他原本也没想着他们能翻出什么风浪,却不想这一家人倒是很会利用他的名头,四处结交朝臣,最后魏伯杨和魏大光甚至暗示让他废掉萧麟取而代之,让这天下姓魏,还真是不知所谓,痴心妄想。
凌夜寒起身到了侧院,两边侍从将门打开,那一家人的嘴脸便落入他的眼前。
魏伯杨还是那一副自以为彬彬有礼的样子,三兄弟都立刻起身,倒是魏大光和魏大成似乎还想在他面前端长辈的架子,坐在那里不曾起来,眼神却又有些忐忑地望了过来,凌夜寒站在门口负手而立,目光沉沉,周身的压迫感不经意地散了出来,终于屋内的人坐不住了,都站了起来,开始对着他拱手行礼。
他这才抬步进去,在主位落座后才微微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坐了。
萧宸问了凌夜寒的行踪,直接到了侧院,他从一角的月亮门进来,今夜月光正好,隔着几株梅树正能瞧见屋内的情形,暖色烛火,一家人围桌而坐,这空旷的宅院似乎都有了人气,当年他选了这一品才有的五进院落赐给凌夜寒本也想着日后他成家方便,但是如今看着里面被人群拥簇的凌夜寒,他却只觉得这一幕刺眼,心口一个地方似乎堵了一块儿,那股反胃的感觉重新涌了上来,让他瞬间白了脸色。
张福瞧着他面色不对,小声开口:
“陛下,可要让人通传?”
萧宸隐隐有些头晕,胸口闷胀,不愿再看里面,转身:
“回宫。”
他脚步略有些急促地出了角门,上车时险些一脚踩空,一阵心慌感伴着胃腹的胀满蔓延全身,引得浑身乏力,一身的虚汗,他撑着额角闭眼缓着,车架直接停在了紫宸殿殿前,早有内侍从两侧拉开轿门。
萧宸却在下车的时候眼前骤然一黑,一股剧烈的晕眩让他勉强踩在地面后身子便向一侧倾倒。
张福和周围内侍立刻扶住他,白了脸色:
“陛下。”
“陛下。”
“传太医。”
萧宸被安置到了寝宫内,紫宸殿内有些慌乱,内侍去传太医,宫内警戒加了一倍的人手。
此刻靖边侯府的侧院屋内,魏大成先开口:
“小枫都长这么大了,我是你大伯,这是你父亲,母亲,这三位都是你兄弟,魏伯杨你该记得吧,他是你哥,你叫一声。”
魏伯杨立刻抬头看了过来,脸上是上辈子惯有温润谦和,一副兄长慈爱的神情:
“小枫你还记得哥哥吗?”
凌夜寒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只一眼那副面具就在他的目光下支离破碎,声音冷淡:
“我只管一个人叫过哥,就是当今陛下昭武帝。”
第16章 陛下有孕
紫宸殿中,太医鱼贯而入,昭武帝平素叫御医的时候不多,只有从前旧伤犯起来才会传御医,就连平安脉都时常因为太忙而推掉,这一次紫宸殿匆匆来人,太医院当值的院正徐元里带着人就匆忙赶了过来。
萧宸躺在内殿的龙床上时便已经醒了,但是胸口处阵阵翻腾的呕意和头晕却没有缓解多少,他闭着眼,将手腕搭在了脉枕上,徐元里请安后才将手指搭在帝王腕间诊脉,只是片刻之后他便脸色微变,指尖如滚珠跳动的感觉明显,这分明是滑脉。
他此刻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学艺不精,他反复变换了几种诊脉的手势,但是指尖下的感觉却没有分毫变化。
他退下的时候额角都有些冒汗,脸色微白,后面三位值守的太医分别上前诊脉,萧宸对人的气息十分敏感,在徐元里起身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他紧张急促的呼吸声,待第二名太医诊脉时他睁开了眼睛,眼看着这名太医也紧张了起来。
他微微皱眉,直接收回了手腕,也不等第三位过来:
“与朕直言,是何病症。”
第二名太医明显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慌乱,下意识看向了徐元里,徐元里到底是医学世家出身,这会儿冷静了下来,拱手开口:
“陛下,臣需要单独禀奏。”
萧宸撑着坐起来一些:
“张福留下,其余人退下。”
屋内的侍从依序退下,到院外退至五步之外,其余三名太医也到了外间,宫内规矩,太医诊脉当分隔回禀,萧宸看向徐元里。
“说吧。”
“陛下这几日是否觉得食欲不振,身体倦乏,有呕吐之意?”
萧宸点头,徐元里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您的脉象流畅,圆滑,有如走珠,是明显的滑脉,滑脉是女子妊娠期间才有的脉象,臣当无诊错,结合数日的症状,陛下很,很可能是有了喜脉。”
饶是处变不惊如萧宸此刻都愣了片刻,张福更是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萧宸缓过神儿来便叫了另外的太医依次诊脉,又依次听着他们单独回禀,一个比一个惊战,但是无一例外都说是喜脉。
当今陛下竟然有了身孕,这这儿处理不好就是掉脑袋的活儿,徐元里到底当值多年,也饱读医书,硬着头皮回禀:
“陛下,臣家传的医书上曾经记载过一个种族名为罗族,罗族男子女子皆可受孕,据记载这罗族在前朝初年被靖安帝灭族,连着一些关于罗族的典籍也尽数毁去,不过罗族也当有少数族人幸存下来,若是陛下身上有罗族血脉,那此刻的脉象当能解释。”
萧宸听到罗族,恍惚间想起了儿时他母亲曾经讲故事似的和他提过这么个种族,他只当玩笑,可如今。
那荒唐的一晚再次浮现在眼前,那个小狼狗一样压着他的混账东西的模样也渐渐清晰,若是他真的有了孩子,只可能是那一晚。
屋内几个太医都跪着连头都不敢抬,这孩子的来历自然也不是他们能问的,但是陛下如今后宫无人,膝下无子,这孩子若是真的生下来就是陛下长子,可是谁也料不准这亲自孕子的事儿帝王是否能接受,便是半句话都不敢说,只能伏在地上装死。
萧宸低头,目光触及自己的腹部,这里竟然有一个他和那小犟种的孩子?留还是不留?若是留他与凌夜寒又算是什么?
“若是不要,可有什么法子?”
“臣从前看过的典籍上记载罗族孕子者落胎,与女子落胎的药方几无二致,事后臣可再辅以补气血的方子,当可保陛下无虞。”
虽然罗族男子可孕子有些有异常人,但是依着从前的典籍来看,在用药上却与女子的区别不大。
萧宸沉默了许久,若是不要,只需要几副药方,就还可与从前一样,一切都不需要改变,他闭了一下眼睛。
“去备药吧。”
徐元里磕头后带着几名太医下去,这事儿果然陛下无法接受,不过倒也不奇怪,陛下贵为一国之君,日后有后宫也不缺子嗣。
此刻侯府偏院中,凌夜寒听着这一家人一个又一个要求,最后气笑了。
他抬眼看着魏大成,目光玩味儿:
“将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魏大成被盯的浑身手脚都有些不知怎么放,他吞了口口水再一次开口:
“小枫,你是魏家人,儿时走失,如今我们一家人得以团聚,你也该改回魏姓,认祖归宗,告慰魏家列祖列宗,我们魏家如今也得封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