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名彪形大汉带着好几个弟兄,正堵住一名身形清瘦头戴包巾的行商讨要说法,这种事儿在码头也不算少见,众人看上几眼,就各忙各的去了。
那行商却开口:“这位爷,绿松石本来就会变色,您买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呀。”
这清凌凌的声音一出,正抬步路过的秦故脚步登时一顿。
彪形大汉勃然大怒:“绿松石再怎么变色,总不能变成路上的青石板一个色吧!你当老子好骗呢!今天你不把钱吐出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说着,他带来的几个弟兄就开始撸袖子,行商一看,连忙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他嘴上说着有话好说,趁那几个大汉放松警惕,拔腿就跑!
大汉一惊,登时大叫:“抓住他!”
行商像一尾滑不溜手的活鱼,嘶溜滑入人海中,可大汉们也是这儿的地头蛇,紧追不舍,不多时,就把人赶进了小巷中。
行商初来此地,地形不熟,跑入小巷后慌不择路,眼见大汉们抄近路越追越近,他不由额上冒了一层冷汗,又转过一个弯,眼前突然冒出一人,他吓了一大跳,脚下却躲避不及,直直撞了上去。
——跟撞上一堵墙似的,硬邦邦的,行商当即被弹回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哎哟叫了一声,掩面的头巾散了,露出一张娇俏的脸蛋来,正是阮玉(4)。
而他抬头一看撞到的人,当即傻了眼。
——是那天在万宝楼要买含章宝刀那个公子哥!身后还带着一大帮练家子!
完了完了,今天怎么这么背时,同时被两拨人找上来!
这时,几名大汉也追了上来,为首那个立马上前揪住了阮玉(4)的后衣领:“他娘的,还敢跑,老子非打断你的腿!”
阮玉(4)根本不敢回头,这几人都是地头蛇,要是看清他长什么样,他保准别想清清白白走出这罗州了!
一边是凶狠难缠的地头蛇,一边是人傻钱多的公子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哪个好打交道,他当机立断,马上扑到了秦故跟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爷!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你救救我罢,他们要打断我的腿……”
彪形大汉一顿,看看通身气派的秦故,又看看他身后明显是官家打扮的家将们,一时警惕,道:“敢问阁下是何人?这小子骗了我的钱,我只想找他的麻烦,与阁下无关。”
秦故没有答话,只居高临下看了一眼哭得楚楚可怜的阮玉(4),冷哼一声:“我为何要救你?你也骗了我。”
阮玉(4)脑中急转,想到那天这公子哥不依不饶非得要他交出真宝刀,连忙道:“我、我知道真正的宝刀在哪儿!”
秦故眉毛一挑:“在哪儿?”
阮玉(4)的黑眼珠滴溜溜转:“我卖他的绿松石手串是五十两银,我手里没钱了,你帮帮我,我就告诉你。”
五十两银在秦故这等贵公子眼里就是毛毛雨,而且阮玉(4)落到了他手里,他就不信逼不出那真刀的下落来。
秦故给小厮泉生使了个眼色,泉生当即掏出银票来:“这是五十两,这个人是我们三公子的了,别来找事儿。”
那大汉接过银票,一看签章是靖远侯府,靖远侯可是为大周平定边疆立下汗马功劳的神将,混江湖的多多少少都对这种战功赫赫的真英雄心怀敬畏,忙道:“失敬失敬,我等这就走。”
几人迅速离开,阮玉(4)这才松了一口气,哪知道下一刻就被一左一右挟住,径直被提溜上了秦故的马车。
“说罢,刀在哪儿?”秦故抿一口茶,一句废话也不多说。
阮玉(4)刚刚坐稳,眼睛就盯住了桌上的茶点——公子哥的茶点,可真是精致啊,还雕成各样花朵的形状,看起来就好吃。
他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秦故:“……”
阮玉(4)捂着肚子,眼巴巴地瞅着他,看起来还怪乖巧的:“爷,我一整天没吃饭了,您能赏我几块点心吗?”
听听,这是什么话,又不是叫花子要饭!
秦故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没皮没脸的坤君,一时面色复杂,把点心碟推了过去。
阮玉(4)狼吞虎咽,几口吃完点心,肚子却还在咕咕叫。
他又眼巴巴看向秦故。
“……”秦故没好气道,“你是猪啊,要吃这么多?”
第3章 他逃他追插翅难飞
阮玉(4)扭捏道:“现在不是正好到晚饭的时候了嘛,我、我真是太饿了,爷,这是我今天吃到的第一口东西,真好吃,你真是个大好人。”
秦故:“……”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尤其是你随手赏点儿小恩小惠,别人却对你感激涕零的时候,那感觉相当飘飘然。
秦故轻咳一声:“反正也到了晚饭的时候……泉生。”
外间的泉生答话:“爷,您吩咐。”
“找个地方先吃饭。”
“得嘞,爷。”
马车在城中最大的一座酒楼门前停下,秦故带着人径直上了二楼雅间,泉生点了一桌子好菜,秦故这个年纪本来饭量就大,阮玉(4)居然也不遑多让,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两个人风卷残云扫荡完了一桌子饭菜,泉生光添饭桶就添了三次。
吃饱喝足,秦故心情也好了不少,说:“真刀在哪儿,你给我弄来,五万两我还是一分不少付给你。”
阮玉(4)双眼一亮:“真的吗?”
见他这反应,手里果然有真品,秦故登时道:“当然是真的,这刀我找了好久了,多花点钱不算什么。”
阮玉(4)连连点头:“那一言为定,我给你真刀,你要一分不少地付我五万两。不过,这刀现在在我娘那里,她两日后回来,才能交货。”
秦故这回要在罗州待上三五日,有的是时间,便说:“那我就在这里等。”
他又看了阮玉(4)一眼:“不过,你现在既欠着我的刀,还欠着我五十两银,你也得待在这儿。”
阮玉(4)眼都不眨一下:“这是自然。”
见他如此爽快笃定,秦故打消了一丝疑虑,带着人出了酒楼,直奔下榻的驿站,命小厮看好阮玉(4),又带人去与钦差大人碰头。
这一忙就是一整夜,第二日清早才回,他吃了点东西,又问泉生:“那个叫阮玉(4)的,没闹什么事儿罢?”
泉生忙道:“没什么动静,昨夜小的在门口守着,石生在屋里守着,安安生生睡着觉呢,没跑。”
秦故点了点头,泉生见他眼里都冒出了红血丝,心疼道:“爷,累了一夜了,快去歇息歇息,小的给您打热水来擦脸擦身。”
秦故抬腿往自己屋走,路过阮玉(4)那间屋子时,忽而一顿,耳朵动了动。
泉生在旁道:“怎么了,爷。”
秦故眉头一皱,一脚踹开了屋门!
泉生吓了一跳,秦故冲进屋里,屋中却没有守人的石生的影子,只听那放下来的床帐里传出呜呜声。
秦故一把拉开床帐,石生就被绑在床柱上,嘴里塞满了布巾,只能呜呜叫。
而阮玉(4)已经没了人影!
见此情景,秦故哪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又被骗了!
阮玉(4)手里根本就没有真刀!那些话只是骗自己救他为他还五十两的缓兵之计罢了!
秦故这下气得肺都要炸了,被骗五十两银倒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三番五次拿他最想要的宝刀吊着他,实在可气可恨!
他气得胸膛起伏,咬牙切齿:“好、好,这个阮玉(4),骗了我一次还敢骗第二次,我跟他没完!”
说完,就把家将喊进来,叫他们带上人去码头。
阮玉(4)在京城行骗被揭发,跑到了罗州,在罗州又得罪了地头蛇和他,想必又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可是两地之间陆路来往要办文碟,城门核查极其严格,没有文碟就进不了城,只有水路方便,因为运河码头每天人来人往,官府也没法个个查清,只验明船老大的行船文书便放行,码头周围又有吃喝住处,不进城也能在此混上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