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殷无渡还是跟每回一样,立刻拿了蜜饯往他嘴里塞:“张嘴。”
漱清赶紧含住,顺势拉住殷无渡的衣袖,生怕他走掉。
咽下嘴里的蜜饯,可算压制住药的苦腥味后,漱清又小声地问了遍:“……你很生气吗?”
冥王当然生气。
否则也不至于跑去砍树,靠拿这些东西来出气。
但再气又能怎样?
事情都已经发生,是他过于疏忽,才导致这样的局面。
是有点气漱清隐瞒欺骗,过分看重其他事情,还不肯告诉自己。
但冥王最气的是自己。
而且比起愤怒,更多的依旧是恐惧。
漱清因他变得这般脆弱。
脆弱到连同这段日子相处的美好一般,似乎都是虚幻的,是会随时消散的。
不敢想漱清要真出事,他该怎么办,又会怎么办?
冥王看向漱清,叹了声气:“不气了。”
不管怎样,再气也不能指责漱清,他才又动了胎气,身体正虚弱,不是能讲道理的时候。
“你好好休息,听大夫的话,我亲自去厨房看看,今晚给你做些补身体的。”
但冥王刚要站起来,漱清更用力拉紧了他的衣袖:“……还说你没生气,你都不愿意理我了。”
漱清心头泛起一阵酸涩,是种先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很不好受,刺激着他想要落泪。
于是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泪意又重新上来,眼眶一阵发热,泪水模糊了视线。
区别是这回怎么都再压不下去,眼泪迅速滑出眼眶,一颗颗往外滚,啪嗒啪嗒滴落在被子上,很快晕湿一小块。
“我知道,是我不对……之前不应该瞒你。”
“可是这样了,我也很难受……你还不理我……”
【作者有话说】
小蝴蝶:感情这玩意儿一沾就完蛋了,一沾智商又没了[白眼][裂开][化了]
小蝴蝶最大弱点就是动真感情,一动人又傻了[墨镜]
第54章
看到漱清落泪那一瞬,冥王只觉得整颗心脏都好像悬空停跳了。
漱清真的很少哭。
少到冥王都能立刻回忆起他大概只哭过几回,每回又是为了什么而哭。
左不过是抵不住自己的恶劣手段,控制不住地落出泪来,通常还会拼命忍耐,似乎将落泪当成一种耻辱。
但现在,只因自己说话时冷淡了几句——还不算太冷淡,漱清竟就哭成这样。
内心如何能不触动?
冥王的心情简直猛上忽下。
刚刚还像坠落地面任由人人践踏,现在又直冲云霄,激动到整个胸腔震颤。
漱清心里真是有他的。
这是为在乎自己而哭的。
不管这份在乎是骗来的还是偷来的,都是真实存在,是漱清发自真心的。
那么这份眼泪便无比珍贵。
一下就扫清了冥王堆积在胸腔内的愤怒,那瞬只剩对漱清落泪的心疼。
脑袋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躯体已经有了行动,立刻将漱清抱入怀内。
“……好了好了,不哭,没不理你。”
漱清淌着泪,伸手抱住冥王:“你有,你就是不理我了……”
哪怕没有之前的记忆,漱清也能确定,自己绝对不是爱哭的性格。
可眼泪就是突然失控。
得知殷无渡在外面砍树时,他还能像平常那样绕自己的小心思,还在想该怎么装,自己该怎么办,才能顺利将这件事揭页。
可看到丈夫生气的模样,听见前所未有的冷淡语气时,什么小心思都不见了,心头的委屈是真的,难受也是真的。
眼泪说落就落。
被殷无渡抱进怀里之后,还越来越想哭。
这才后知后觉,对于这件事,原来他的心里也很无助很慌张。
他并不想让腹中的孩子出事。
如果孩子真的出事,他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其实大夫走后,他是很希望殷无渡能留在身边陪陪他安慰他的。
只是当时心虚盖过了一切,他又是那么要强的性格,自己都忽略了这层,没有想到。
直到被丈夫的冷淡一激,这些无助紧张全部冒出心头,刺激着他哭得停不下来。
漱清边哭边说:“你走了好久,我一直在等你,你也不回来……”
冥王也进一步确信,漱清心里是真有他,是真心在乎着他了。
“好了,不哭了……你还没好,不能这么掉眼泪。”
“就是你,让我掉眼泪的。”漱清用委屈的哭腔控诉,“如果你刚才回来,我就不会哭了。”
听到这话,冥王无奈轻叹。
漱清就是漱清。
哭得万般委屈可怜,紧紧抱着自己不肯松手,但还是能抓住机会就为自己辩解,并且不忘对他人的指责控诉。
冥王想了想,还是选择将话说开,则憋在心里,日后回想起来始终是个疙瘩。
“我刚才是很生气,只是不想对着你发火,怕吓到你,才没有回来。”
“你说你——”
可话真到嘴边,冥王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实在没办法出口。
回想起漱清闭上双眼,脸色苍白的模样,冥王仍一阵阵的心慌恐惧。
那样的画面已经成为他醒时的噩梦。
还是在自己身边。
还是在天天有自己看管的情况下。
这回漱清要真出点什么意外,冥王最不能原谅的人就是自己。
闭了闭眼,冥王也只有叹气:“算了……总之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漱清吸吸鼻子,该老实卖乖的时候也知道要乖:“我以后不会了,那时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
“管家的事情先全部放下吧,你好好休息,一切都等孩子平安出生后再说。”
漱清沉默了。
明显是对这项提议感到不满,但凡有半点能争辩的地方,他都不会这么干脆地就选择放弃。
无奈这次太过理亏,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
不开口还能留点体面。
一开口,不管说什么都完全立于必败之地。
漱清只能接受。
咬咬嘴唇,最多哽咽地说一句:“……下人们肯定会笑话我。”
“笑话你什么?”
漱清手段有多狠辣,已经够令下人们闻风丧胆,谁还敢笑话他啊?
但漱清有自己的看法:“我先前那么严厉对他们,多少人心里能服气……他们肯定恨死我了。”
“会变成这样,说不定就是有谁在背后咒我……搞不好在扎我小人呢!”
“……”
“不行,你一定要查遍整个府邸!每个下人房间都不能放过!”
“大夫怎么说的?你是劳心费神过度,休息不够……谁扎小人用这种理由?真要那么恨你,就拿这些话咒你?”
“……”
漱清自己也知道这样的理由立不住。
“……我不管,总之你一定要查!我才不要有人在背地里咒我!”
哭得没有完全停下,说话还带着停顿的哽咽,却也丝毫不妨碍漱清又耍起了任性的小脾气。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冥王只得应下。
“我会彻查整座府邸,绝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出现……你也放心,更不会有下人敢嘲笑你。”
漱清抽抽鼻子,眼眶还泡着泪水,通红一片,鼻尖也是红的。
冥王指腹擦过他的眼角:“心肝儿,不哭了。”
漱清扁扁嘴唇:“你刚才对我,真的好冷淡……”
虽不是外貌那般柔弱的性格,可当他做出这些表情动作时,就是有种全世界都在欺负他的委屈感,十分能够激起旁人的保护欲。
冥王是真不气了。
或许之后再想起今日发生的事,依旧会忍不住说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