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我命不久矣(175)

2025-10-22 评论

  这似乎成了一个死局,穆则着实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虽说他们来此的时间不长,大多数都呆在这个院子里,整个王府尚未走个遍,人更是没认全,可是就是这样,他们也感受到了王府里的暖意,每个人都那样热情好客,尽可能照顾着几个新来的人,尤其是老管家,没事就要过来跑一趟添点东西,荀还是这一屋子的东西都是老管家一点点送过来,据说当初王爷住这个屋子时,东西少的全然不像一个王爷的房间。

  或许是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也或者是许久没跟这样热络的人纠缠,私心里不想将危险带给那些安稳过日子的人,府里上下除去侍卫以外,还有那么多本分的老实人。

  可是这话又没办法说,因为从前他们也曾接着皇命后杀了数不清多少“老实本分人”,一笔一笔账算下来哪里有个头。

  “阁主。”穆则抬头看向荀还是,“此番事情其实您也知道,按照程普所说趁早离开才是上策,您如今这又是为何?”

  不忍二字现在说起来过于可笑,腥风血雨度过了这么多年,曾经热络的心早已冰凉如铁,即便这些时日受人照拂,这种情景荀还是从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哪一次挥刀都未曾迟疑,这次又有何不同?

  穆则的想法全都故意展露在了脸上,他不方便问的便通过这种方式传递过去。

  荀还是膝盖上盖着薄被,身子半靠在软塌上,整个人看起来无比惬意。他盯着桌子上昏黄微弱的烛光有片刻出神,一阵风偷偷从窗棂间的缝隙飘了进来,带着烛火跳动,荀还是眼底的光也跟着跳了跳。

  过了半晌,他轻笑一声道:“大抵是喜欢吧。”

  喜欢到不希望他周围受到任何波折,希望他万事顺遂,希望他受人拥戴,希望他不要像自己一样半生波折,拖着一身病骨偷得少许时光苟活于世,希望他……

  一世长安。

  这念头荀还是这辈子估计都不会说给任何人听,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信,一个臭名昭著的人,心也是糟烂不堪不值钱的。

  荀还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苍白的皮肤里青色血管蜿蜒盘桓,疤痕和薄茧掩藏在昏黄的烛光之下瞧不真切,还有那些看似洗净却早已浸入骨头含着怨的血。

  他瞧的入神,浓密的睫毛将双眸遮得严实,过了会儿低喃一声道:“他应该没多久便要回来了。”

  *

  谢玉绥回裕安城回得低调,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还得走上四五日之际已然先一步入了王府,留下另外一队人伪装成自己的样子,按照原定的计划慢条斯理地往回走。

  小皇帝之心谢玉绥早已察觉到,他自以为自己设计精妙,殊不知他所谓的自己人里早就混了谢玉绥的人,计划自然也就无声无息地透露了出去。

  虽说谢玉绥在离开前已然于王府周围设有重兵把守,可他这一路总觉得心慌有事要发生,本就分两路错开三日,但他越走越不安,最后不得不策马赶路,又提早了两日。

  他将马停在城外,留下邬奉处理,入夜时分自己一个人潜入王府。

  内院和他走时并无太大的不同,只是院落中央的合欢树已经黄了大半,仅剩的一些叶子岌岌可危地挂在树梢。

  今日风大又下起了小雨,风不知穿过哪个狭缝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听起来尤为瘆人。

  谢玉绥直接到了内院,墙角摆着一些被打湿的柴,一旁还有用完忘收的药罐,风里隐约能闻到一丝药的苦味,主屋窗户上因着昏黄的灯光,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寻常。

  谢玉绥瞥了一眼那扇应是靠着软塌的窗棂,身后不知何时落下了一个人——先前谢玉绥安排于此,看护内院的亲信,廖庐。

  他脚步未停,猛地推开房门,桌子上的烛火被风吹得颤了颤,暖气扑面而来,里面却没有任何人气。

  谢玉绥心中一惊,慌忙进屋四下查看,跟在身后的廖庐更是一脸难以置信,他一直守在院子阴暗里,并未见过此院有人出去。

  屋子不小,廖庐寻了一圈越找心越凉,最后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去找王爷请罪,转身之际就见王爷正站在软榻前低头看着什么。他快步上前,越过谢玉绥的手臂瞧见小木桌上正放着一把白玉扇子。

  “这扇子怎会……”廖庐记得这先前是王爷之物,后来送给了荀还是,这段时间荀还是一直带在身边从未离身。

  谢玉绥拿起那扇子展开,扇骨触手生凉,扇面上依旧空荡无一物,与他送出去之际殊无二致,扇子一开一合间,隐约还能闻到熟悉的药味。

  他盯着扇子看了片刻,脑中快速闪过一个极其不好的念头,慌忙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廖庐不明所以,只感觉谢玉绥周遭气息不同寻常,赶忙跟上问道:“王爷这是要去哪?”

  谢玉绥面色阴沉,脚步未减,冷声道:“召集人手,一部分守在宫门外且先不要轻举妄动,其余人随本王进宫。”

 

 

第102章 

  秋风夹杂着细雨打在身上带着彻骨的寒意,这样的夜晚就像是提前入了冬。

  御书房内小皇帝坐在龙椅上,手里是方才送到的加急信笺,内容不多,主要是汇报豫王如今到了哪里,脚程如何,大抵多久能到裕安城。

  皇帝自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受到谢玉绥掣肘,如今做了皇帝还要被压制早就受不了了,在他看来,既然坐上了皇位,那就是天下之主,怎么能被一个臣子压在头上?这主要还是因为先皇,也就是他的父皇过于懦弱,早先一直压着谢玉绥,当成一个不会叫的狗养在身边这么多年,一遭不慎竟被狗咬了一口,甚至这么久都没能翻身,最后五内郁结而亡。

  小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走先皇的老路,便是要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将豫王拿下,而如今四下动荡便是最好的时候。

  先前征战邾国时,豫王没少调派人手,手中很多亲信现在都还驻扎在边关,于裕安城人手正是不足之时,朝廷虽尚未稳定,但正因为未稳定所以还有很多可能性,大多数人都觉得此时并非是皇帝与豫王内斗的时候,越是这种意料不到的时刻,才越容易钻空子。

  小皇帝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今日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桌子上的糕点才拿来没多久都变得潮湿,小皇帝即位之后算的勤勉,每日都要很晚才会休息,故而内侍都会给他备上点心作为夜宵。

  眼看着手里的信,小皇帝仿佛已经见着豫王府葬身火海的景象。

  虽说邾国有些事情过于血腥残忍,但尤为有效,特别是在这种一团乱麻找不到方向的事情上,只要人死,其余还不是由着活人说?

  其实小皇帝是想趁着豫王在外之际先将王府收拾了,但是一来若是豫王得到消息先一步跑了恐有后患,另一方面若是豫王没有亲眼看见王府覆灭这一幕着实这样太可惜了,他就是想让豫王见着整个王府被屠杀殆尽,而他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蜡烛突然爆了两个灯花,小皇帝心情愈发好了,他将信折好放到小格子里,顺手捏了个糕点刚要放到嘴里,一口下去满是潮气,眉头瞬间皱到一起。

  不过他现在心情好,嫌弃地将糕点扔回盘子里,唤道:“来人。”

  门吱扭一声被人推开,风带着点雨水落在地毯之上,小皇帝从旁边拿了个折子翻看,手指点点盘子旁边道:“点心都潮了,去换一盘。”

  每日呈上来的折子颇多,怎么批也批不完,有用的废话的一大堆。

  他拿着朱笔在那个折子最后一页写了几笔,感觉周围站着的那个人迟迟未动,小皇帝眉头皱起。

  小皇帝的贴身内侍是从小就伺候在身边,一向办事妥帖,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不吭声也不动作,他有些不悦地抬头,刚想骂一句,结果视线上移,入目的却不是熟悉的内侍服饰,而是一件从未见过的青色衣衫。

  小皇帝心下一惊,再往上看就见一张颠倒众生雌雄莫辨的脸。

  那人眼睛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鼻梁挺翘,浅淡几乎无颜色的嘴唇上弯,明明是一副漂亮得过分的容颜,可是那张脸却一点血色都无,身上更是带着逡巡不去的寒气,头发被小雨淋湿,在烛火照耀之下,像极了话本子里勾人魂魄的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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