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认真数了起来。
“一,二,三,四……”
李兰庭快吓疯了,越听他数数脸色越苍白,最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开口打断了荀还是。
“你,你别数了。”李兰庭牙齿打架,声音拔高,听起来别别扭扭,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声音了,“我,我不,不说话……”
荀还是还在点着自己的指节,听见这话扭头对着李兰庭展颜一笑:“这不就说话了,八个字?”
砰——
话音未落,原本就如风中浮萍的李兰庭——倒了。
荀还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垂眼看着李兰庭即便晕倒也要瑟缩起来的手指,第一次深切的感觉到原来自己的名头竟然如此有用,以后别人只听见名字就能晕倒那真是太好了。
外面打得火热,马车不时晃动两下,荀还是将李兰庭晾在一边,坐了一会儿实在无聊,索性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乌奉不知道去了哪里,周围只见廖庐和谢玉绥,他站在马车上,冲着手心哈了口热气。
谢玉绥这会儿对付着两个人还算自在,只是似乎一直在顾忌着什么没有展开拳脚。
荀还是仰头看过去时正好对上谢玉绥的眼睛,而就是这样一个分心,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手摸向腰间,速度极快地掷出一样东西,眼看着就要碰到谢玉绥时,另一样东西打了过来。
叮——
两者相撞,发出脆响。
谢玉绥猛地转头,眉头紧皱,此时没再犹豫,脚下一点掠到放暗器之人面前,长剑一出,趁对方尚未反应直接刺穿喉咙。
那人噗通一声摔到地上,脖颈鲜血直流,浑身抽搐几下很快没了动静。
谢玉绥纵身落到荀还是身旁问道:“不是说不出来,现在这是做什么?”
“我怎么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样很容易让我误会你对我有意思。”荀还是偏头轻笑。
他手里尚且捏着两个石子,跟方才打掉暗器的如出一辙。
缠着谢玉绥的两人如今只剩下一个,他见同伴被杀后本欲再杀上来,结果就见马车前突然出现的另一人,脚下一顿,堪堪停在原地。
那人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头发随意拢在身后,双手收在袖子里,像是春日里闲来无事到郊外踏青的公子哥,浑身上下透露着散漫。
那股子散漫瞬间将紧张的气氛冲散,黑衣人周身煞气同时受到了影响,他落在树上,警惕地看向这个方向。他不认识这位公子,但是刀口舔血养出的警惕告诉他不能轻举妄动。
荀还是从头至尾都未看一眼黑衣人,反倒是将谢玉绥从头翻到尾打量了一通,在看见他手掌一侧小伤口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道:“本觉得你武功应该不弱,便放心让你出来应对。随意分心也就罢了,怎的还能伤着?当真是祁国将你们这些王爷养的太好,连最基本的血性都没了,空有一副好皮囊。”
劈头盖脸地一通指责打得谢玉绥猝不及防。
若不是顾忌着马车里还有人,若不是因为荀还是突然现身分神,若不是……反倒这个罪魁祸首一肚子歪理,将一切责任都推了回来,倒打一耙的理直气壮。
手上的那条细小的伤口若非荀还是眼尖,估计过会儿就要愈合如初了,也不知道哪里惹着这人。
“这是怕我死在外面想来帮忙?早先怎的没见你如此有良心。”谢玉绥被荀还是气笑了,“若是看热闹且躲远些,不是怕死吗?不是弱吗?现在站在这是突然想开了?”
荀还是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顶嘴,目光一直落在谢玉绥的手掌伤口处,目光明灭,一点火星升腾而起,紧接着沉入眸低。
他一把夺过谢玉绥手上长剑,终身一跃直飞树梢,几个起落间已经落到了黑衣人面前。
长剑划过,叮当作响。
荀还是体内的毒尚未除去,但这段时间下来已经被他压制,如今如同另一副皮囊,牢牢地附着在经脉之上,混天然一般,已经不再阻挡内力流淌,但依旧在慢慢侵蚀着经脉。
正如谢玉绥所说,三个年头,经脉尽毁,五脏颠覆,回天乏术。
但那也是后话,如今的荀还是武功已经恢复了七成,除去面上看着过于纤瘦以外,出手一点都不含糊。
谢玉绥第一次亲眼看见荀还是出手,剑招如流水,未曾和任何门派有相似之处,全然是荀还是自己的招式,就像他的脾性一样,一会儿温润包容,一会儿诡异刁钻,几个起落黑衣人身上已经伤了许多处。
荀还是就像是猫捉老鼠一样玩的兴起,可看着他面上的样子却万分冷峻,没有一丝一毫逗弄的意思。
在剑尖又一次划伤黑衣人腰间的时候,黑衣人终于忍不住,向后连退数步,狠声道:“我自知武功不如阁下,却也不至于被阁下如此戏耍。阁下究竟何人,让在下死也做个明白鬼。”
荀还是冷哼一声,根本没有答话的意思,一剑再次斩去,这一次划伤了黑衣人的脖颈,未曾伤及动脉,但奔涌出来的血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此时邬奉和廖庐已经解决完其他人回来,站在谢玉绥身侧,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这,这人怎么得罪那妖孽了,竟要这样折磨。”饶是邬奉自诩心志坚定,不会被一般东西吓到,但是看见躲闪中的血人,内心还是不免骇然。
谢玉绥不解地看着这一幕,而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旁边已经不再流血的小伤口,内心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个念头。
他不会……
谢玉绥心下一惊,赶紧把脑子里莫须有的念头赶出去。
邬奉还在跟廖庐嘟嘟囔囔“妖孽不愧是妖孽”,结果就见自家王爷面色有些不对,赶忙唤道:“爷您没事儿吧?这妖孽莫不是真受到刺激了?”
刺激?能有什么刺激?要说不对,那便只有荀还是在看见手上伤口后的反应……
看见伤口后的反应……
刚被赶出脑子里的念头瞬间爬了回来,谢玉绥难以置信地看着挥动长剑的月白色身影——
荀还是不会……真的对他有意思吧?
作者有话说:
谢某:我断了我自己的袖……
第23章
黑衣人已经记不清一共受了多少刀,只觉得头越来越昏沉,躲闪的动作越来越慢,眼前发黑,看不清前人模样,只能大概看出个轮廓。
周身越来越冷,疼痛逐渐变成麻木,连知觉也跟着迟钝了许多,可面前那人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饶是到了后来他已经躲闪不动,被血暖过的剑依旧不停地在身上来回进出,每一下都只伤到皮肉,深浅掌握的刚刚好,让他不停流血却不会死的太快。
令人胆寒的控制。
这早已不是之前的偷袭和反杀,而是单方面的凌迟,一刀一刀切割着,未曾掉落一块皮肉,滴下的只有血。
黑衣人终于坚持不住从空中跌落,荀还是紧随其后。
剑光一闪,眼看着他又要刺出一剑,手腕却突然被人攥住。
荀还是面若冰霜,身形未动,眼神瞥向身侧。
他早就感觉到了谢玉绥的靠近,只是未曾理会,没想到对方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作甚。”荀还是冷声问。
虽说是问话,尾音却是向下。
荀还是已经料到谢玉绥接下来会说什么,无非直接给对方个痛快,如此行径过于残忍,有违人道,非君子所为。或者是委婉地表露出他手段残忍,此行不妥,再配上一番说教。
每一个在不知道他身份的前提下都会这样自诩身份地说教,但听见“荀还是”三个字后,又会一脸“果然如此”、“冥顽不灵”和“早晚遭报应”等等那种愤恨的样子离开。
谢玉绥与他们不同的不过是在知道他身份的前提下,还能过来阻止说教罢了。
荀还是话音带着那丁点温度瞬间吹散在风里,四周只有枯叶摩挲的沙沙声,谢玉绥瞥了眼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而后看向荀还是。
向来含笑的眼睛此时里面空荡荡的,眼尾拉的笔直,身上的活气不知何时已经全然消失,若不是手心能感觉到脉搏,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温度,像极了一个精心制造的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