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蛇(102)

2025-10-31 评论

  “嗯?”

  “你对我,可曾有过……”

  他的话因雪里蕻突如其来的的吻戛然而止。赵熠眼中流露出惊愕,继而是许多更复杂的情绪。

  在濒死而失温的弥留之际,他的唇拥有了唯一的温热。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吻,自然,也是最后一次和唯一一次。

  然而,雪里蕻给他喂的药并非是救治他的,师父和楚颐说过,只要让赵煜吃下此药,再亲他一口,雪里蕻体内的尾生蛊就会转移到他身上。

  雪里蕻心里没有一丝愧疚,这是他临死前最后的价值,这是他欠自己的。他们之间,除了怨仇,不会再有其他东西。

  一吻毕,赵煜的心跳与脉搏也如同这轻若鸿毛的吻一样,结束了。

  这个可悲的、可恨的、可恶的光王殿下,最终与他的父皇一样死在了同一天、同一座宫殿。

  雪里蕻不知道那未完的问题是什么,更不知道在他死前是否已经察觉到蛊虫的转移,是否意识到自己的到来、喂药、吻别都只是为了把蛊虫转移到他身上,是否那个未问完的问题,他已经有了答案。

  但这些都不再重要。

  丧钟回荡在皇城里,朝阳在这至高无上的天子宫阙中映出浩大金光,一切已是新的一天,而偌大而空荡的静心殿里尸横遍地,只剩三个象蛇(102)苍凉伫立。

 

 

第九十章 不问西东

  所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话用来形容北疆老人是最为恰当。他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千里迢迢跑来中原给两个不肖徒儿收拾烂摊子,实在是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楚颐带着仪鸾卫去解救贺君旭和太子时,他便带雪里蕻在殿外躲起来,待到叛军和仪鸾卫都死伤惨重的残局,眼见赵煜已经倒下失去反抗能力,他才麻溜将雪里蕻护送至殿内转移蛊毒。

  解决了小徒儿的性命之忧,才刚松口气,又见几步之外他那大徒儿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北疆老人连忙又匆匆跑过去,却见他怀里抱着个不知死生的贺君旭。北疆老人顿时正色,立即为这徒婿诊治起来。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望其面色,由红转灰,乃濒死相。闻其气息,气若游丝。问起病况,据楚颐所说,他这徒婿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强行突破蛊虫的限制,短暂地爆发出了可怕的武功。凡是这种逆天而行的功法,均以性命为代价。

  北疆老人心里一沉,以他行医的经验,恐怕不需要把脉也知道这已经接近无法挽回了。

  然而,当他手指搭上贺君旭的脉搏,却惊疑地发现这脉相虽然微弱,却平稳整齐,更匪夷所思的是,其中丝丝气息,竟是贺君旭的内功在正常运转,原本挤压着气机导致内力淤塞的蛊虫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疆老人思忖片刻,看着泪眼婆娑的楚颐,与依旧昏迷的贺君旭,想明白了:“哭什么,这小子命硬得很。”

  楚颐骤然抬头:“真的?”

  北疆老人扶着须,不由慨叹:“徒儿,这尾生蛊毒辣霸道,害了你和小雪良久,导致我们都差点忘了,尾生蛊可是从北疆当地的情人蛊基础之上炼制更新的啊。”

  楚颐一怔。

  在尾生蛊尚叫做情人蛊的时候,对宿主并没有只能忠贞一人的限制。在北疆的习俗里,蛊师会用自己的心头鲜血供奉蛊虫九百九十九天,然后下在心爱之人身上,这便是最早的情人蛊。在最初,它之所以寄居在宿主体内也根本不是为了限制宿主的内力,而是因为这枚花费蛊师半条命才滋养出的蛊虫强大至极,足以为宿主抵挡一次致死的内伤。

  守护而非独占,或许这才是世间情爱最本来的面貌。

  贺君旭醒来是在三日后,睁眼便看见袁壶和北疆老人两人拿着针,把自己当成试验品一般扎来扎去,见贺君旭瞪着他们,才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抱歉,抱歉,你这病例实在是罕见,手痒了。”

  北疆老人也振振有词:“对,而且徒儿说了,随便我们扎的!”

  贺君旭哭笑不得,他又怎么惹恼那记仇的象蛇(102)了?

  正值楚颐听闻贺君旭醒来而赶到,四目相对,楚颐凉凉道:“哟,我们的大英雄醒了?”

  这话里夹枪带棒的,北疆老人和袁壶对视一眼,识时务地溜之大吉。

  于是房里便只剩下贺君旭与楚颐,以及楚颐手中的襁褓。贺君旭巴巴地看着,问:“这便是惜儿?”

  楚颐将襁褓往怀里藏了藏,刻意不叫他看见里头的婴孩,冷冷道:“与你何干?横竖你也不管她。”

  “她是我们的女儿,我疼她都嫌不足,怎么会不管她?”贺君旭急了,连忙就要撑着身体起来,又被楚颐一把按回去。

  “那你怎么敢用那等功法?若不是尾生蛊阴差阳错替你挡了一劫,你现在棺材都入土了。”楚颐语气森寒,“贺君旭,你的命是我的,谁准你自寻死路了?”

  “我的命是你的,那你的命也是我的,让你置身危险的事情我做不到。”贺君旭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隔着衣料,传来平稳有力的心跳,“何况,这不是没死吗?”

  楚颐剜了他一眼,手中动作却将襁褓让他的方向送了送,贺君旭终于看到了其中的婴儿,小小的脑袋,圆圆的眼睛,安静地睡着。

  这是他与楚颐的女儿。

  贺君旭心中微动,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继而又惊奇地捏了捏她的手腕。这实在是太奇妙的感觉。

  “怀儿呢?”他问。

  楚颐摇摇头,“先前京城太危险,我让林嬷嬷带着怀儿先回北疆,在师门里住一段时间。”

  贺君旭抬起眼,含笑看他:“那等我养好伤,先去买撒糖霜的桂花酪,然后去接怀儿,再一起去塞外吃沙棘果,如何?”

  楚颐仿佛也被那笑意传染,微微点头,“嗯。”

  养好伤后,贺君旭便进宫找赵熠辞行。如今光王赵煜已死,众皇子之中,只剩下太子赵熠,他继承大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但他身上却丝毫没有新皇登基前的意气风发,脸色苍白到近乎病态,乌青的眼袋更显消沉。

  贺君旭见了他,正要行君臣之礼,便被赵熠扶住:“表哥就别要和我生分了,今后我还要仰仗表哥从旁辅佐的。”

  贺君旭却说,“殿下,不,陛下,我是来向你辞官的。”

  赵熠震惊地看着他半晌,神色从尊敬转向阴郁:“所以,你们都要离弃我是吗?你们把我推上皇位,然后又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宫墙之内。”

  “还有谁要辞官?”贺君旭不解,想起自赵煜逼宫那日之后,京城里便没有了木峥嵘的踪影,可据楚颐所说,他遥遥看见木峥嵘只是被刺中了肩膀,失去过多才晕厥过去,按道理不致丧命才是

  赵熠不答,反而冷不丁反问:“如果我说不,表哥又待如何?”

  他直勾勾地盯着贺君旭,在这样近的距离,贺君旭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神竟慢慢变得有点像庆元帝与赵煜,尽管眼型并不相似,但那眼眸深处潜藏的疯狂本质却渐渐重合。

  见贺君旭拧起眉,赵熠自顾自道:“你会夺我的权,逼我听你的话吗?表哥,如何才能留住你,你想坐这皇位吗?”

  说道最后,他病态苍白的脸上竟然生出了几分希冀:“我……把这皇位禅让给你,好吗?”

  “你在乱说什么?”贺君旭不可思议地将手背探到他额头,“不是,也没发烧啊?”

  “我是认真的,你得民心,有威望,能服众的。”赵熠喉头一哽,痛苦地将头埋在臂弯里,“表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或许我只有不做这皇帝,木先生才会停止恨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贺君旭隐隐察觉到不对,“木峥嵘现在究竟在哪里?”

  “他很好,你知道我不会舍得让他有事。”赵熠苦笑,“哪怕……他如今恨死了我。”

  贺君旭那天昏死过去了,对后来的事一无所知,更不知一向刚正不阿、效忠赵氏皇朝的木峥嵘为何突然就与赵熠反目了。他自然不会去当那劳什子皇帝,他早已答应了要和楚颐去游历大江南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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