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这样的时刻,看着这样的赵熠,他莫名觉得荒诞到有点可笑。庆元帝苦心孤诣才选出接班人的皇位,光王不择手段去争夺的皇位,如今却成了谁都不想要的烫手山芋。
但若轻飘飘地说这天下江山的皇权富贵只是一场笑话,那认罪自缢的严玉符,自戕的镇国公,乃至他父亲和千千万万为这皇位而死的战士,又算什么呢?
或许世事较真到最后,无论是赢家还是输家,最终都只是不值得。
他站在宫墙上远眺,皇城之外,京城长街一片缟素,干干净净,好似一场白茫茫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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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离开京城那天,贺君旭才再次看到木峥嵘,他憔悴了许多,看向赵熠的眼神中也不复慈爱,取而代之的是隐忍的恨意。赵熠倒是春风满面,身披黄色龙袍,头戴玄朱冕冠,俨然一副真龙天子的气势。他好像在短短几日间一下子长大,纵然仍是宽厚仁和的样子,眉宇之间却已有了阴郁的城府。不论如何,这样风华正茂的一对帝相站在一起,真仿佛是至高至明的日月。
众目睽睽之下,赵熠过分亲昵地挽着木峥嵘为贺君旭践行,木峥嵘被挽着的手臂僵硬,他仍恍若未觉,只笑着对贺君旭说:“表哥,等你玩累了,朕的都督府仍虚位以待。”
贺君旭向他们拱手:“陛下,木兄,后会有期了。”
原本赵熠仍想强留他,甚至要封他为异姓王摄政,贺君旭微微一笑,直接在早朝上求他降旨赐婚让自己娶继母楚颐。此事一出,朝廷当即炸了锅,弹奏他的奏折如鹅毛大雪般纷至沓来,连还在老家的姑姑贺茹意和弟弟贺呈旭都写信过来痛心疾首地劝他迷途知返。最后贺君旭既得了赐婚圣旨,又落了个声名狼藉,在群情激奋的批判声中,顺利地收拾铺盖走人了。
出城的马车往前驰骋,京城的一切繁华富贵、明争暗斗都往后倒退着远去。
马车内,北疆老人抱着惜儿,发现她骨骼惊奇,假以时日定是一个武学奇才。
雪里蕻刚恢复了武功,正处于过度兴奋和嘚瑟之中,执意要在车头策马驱车,此时正迎着秋风纵马狂奔。
至于楚颐,离京前清点家当,将田地铺子全换成银票之余竟然还收拾出了几十箱金银财宝,如今在马车上仍清点着账簿,然而很快被雪里蕻彪悍的驱车技术颠簸得眼冒金星,只能认命地一摔账簿,靠在贺君旭怀里打瞌睡。
贺君旭一边哄着怀里温香柔软的象蛇(103)睡觉,一边在心里忐忑烦恼:等到了北疆,该怎么告诉怀儿,自己其实不是他长兄,而是他亲爹呢?伤脑筋,真的伤脑筋!
车轮滚滚,不问西东,只是往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