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蛇(46)

2025-10-31 评论

  楚颢将茶盅慢慢放下,貌似不经意地问:“那二弟近日都在家养病了?没有出去过?”

  “也不是,”楚颐垂眼看着鎏金袖炉上冉冉升起的淡烟,平淡地说道:“前几日还去了你为雪里蕻建的那座道观呢。”

  楚颢果然愣住了,楚颐瞥了他的脸色一眼,嘴角还留着半笑不笑的弧度:“兄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楚颢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见楚颐对自己并不隐瞒,便也不再试探,端起兄长的架子沉声问:“你既不信道,去哪儿做什么?”

  光王怀疑自己身边有太子的内鬼要查雪里蕻的真正蛊主,下令彻查进出道观的可疑人物。这工作琐碎又费神,楚颢身为道观的主人,自然被蔡大人交给了他去办。

  楚颢便命人将道观出入者名册收上来,呈给蔡大人之前他自己先看了一遍,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道观在京畿僻静之地,又是楚颢专门为雪里蕻所起的私观,平日几乎不会有访客进入。记录中的出入者都是运送粮食的仆役,在这些无关重要的人之中,楚颐的名字便显得格外注目。

  楚颐不但进过道观,依当时在庭院洒扫的小道士说,他还进了雪里蕻的厢房,听不清二人在里面说了什么,但好一会儿才出来。

  楚颢今日此行,正是来探究楚颐找雪里蕻究竟所为何事。

  楚颐早已猜出自己的行踪恐怕是暴露了,不慌不忙地说:“我去找雪里蕻,自然是要查出谁才是那个真正的蛊主。”

  楚颢没料他竟然这样坦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为什么?蔡大人和我说,太子在查这事,你又查这事,你……你不会……”

  “我不该查吗?”楚颐蛾眉倒竖,“那人拿你当替罪羊,难道此事就算了?兄长就不想把那人找出来?”

  楚颢愣住:“你是想为我讨一个说法?”

  楚颐冷笑:“兄长是个仁慈的人,免除死罪之后便把自己含冤的事抛诸脑后了,我却忘不了。只可惜雪里蕻嘴巴牢,除了骂我,竟什么也没说。”

  楚颢没想到楚颐竟是为了自己才去以身犯险,他却疑心楚颐是太子的内应,一时愧疚填满了思绪,没经大脑便冲口而出道:“二弟,你不必再查了,其实我已经知道是谁……只是不想将你牵涉其中,才瞒着你。”

  楚颐放在袖炉上方取暖的双手一顿,脸上泛起几分好奇:“哦?兄长是如何知道的?”

  楚颢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为兄也是有头脑的,上次公堂之上雪里蕻的蛊虫对我起了反应,我事后回想,那天我浑身上下,就系了一个香囊,定然是香囊里混杂了蛊主的贴身之物,影响了气味!而那香囊是蔡大人和我一起去喝花酒时送我的,因此,奸淫雪里蕻的定然就是他,他贼喊捉贼!”

  楚颐默默无语,半晌才幽幽说道:“……哦,原来是蔡大人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二弟,你对为兄的心意,为兄知道了。”楚颢教导他,“蔡大人欠我的,他自然会补偿的。我不过是一个小商人,我担了罪,是小事;蔡大人是高官,又是光王的心腹,若然查到,恐怕要被那些太子党拿来大做文章。”

  楚颐见他这样说,自然乐得顺水推舟:“好,那我找过雪里蕻的事,也劳烦兄长代为隐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是这个道理。”楚颢深沉地说道。

  由于对误会楚颐的愧疚,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二弟,先前为兄说过,要作主为你与父亲说和。下月是父亲的寿诞,正是一个好机会。”

  楚颐放松地将细削的腰倚在椅背上,手背支着下颌,摇摇头:“父亲向来对我有偏见,何必在这节骨眼上再令他不快?兄长惹了官司,虽是替人背罪,但父亲恐怕没少责罚你吧。”

  说起这事,楚颢就有一通苦水要吐:“岂止是责罚?父亲,父亲将部分的家业交给了那两个庶孽打理!”

  原本楚颢是唯一的嫡子,就算如何顽劣,楚父都只是训斥几句罢了。然而,五年前他母亲暴病身亡之后,原本的妾室不知从哪处学了些狐媚手段,竟迷得楚父将她抬为了如夫人,那妇人生的两个庶子也一天天地益发受到重视。

  这回因楚颢惹了官司,楚父竟然将部分商铺交由他们经营,大有让他们和楚颢一较高下的意思。

  楚颢越说越急,额头连汗都出来了:“我还听说,那妇人最近在吹枕边风,要父亲将她扶正,若真到了那地步,咱家的家业就要被他们谋去了!”

  “那兄长有何打算?”

  楚颢脸上浮现出冷戾的狠劲,“我已安排人去打压他们,然后我再干一笔大生意,叫父亲看清楚,我才是那个堪承大业的人。”

  话毕,楚颢目光炯炯地盯着楚颐,等这位一直辅佐他的庶弟表态。

  楚颐慢悠悠地吹着杯中热茶,热腾腾升起的水汽使他的神色变得朦胧:“富贵险中求,兄长想挣多少银子,全看你有多大的胆子。”

  “我的胆子和胃口一样大,”楚颢目光紧迫地追问,“你有什么想法?能像先前馥骨枝那笔一样赚个八千两,老爷子定然就眉开眼笑了!”

  “八千两?”楚颐不禁笑了笑,“八万两吧。”

  楚颢差点被茶水呛到,露出了又不敢置信又无比向往的表情:“老弟,你是说真的还是吹牛的?怎,怎么弄八万两银子啊?”

  楚颐微微一笑,那双艳丽到带点妖异的凤眼随之弯了起来:“赈灾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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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赈灾粮?”

  点绛楼的包厢内,云石八仙桌上珍馐琳琅,贺君旭与三位发小严燚、裴潜、白泷两两相对而坐。

  “对,今天找你们就为了赈灾粮的事。”严燚说道,“今年河东大旱,马上就要开仓赈饥。为了一个押运赈灾粮草和款项的人选,朝中都快吵翻天了。”

  白泷因今日没有叫美人陪饮,显得有些兴致缺缺,随口道:“这自然,赈灾是个肥差,要钱,可以捞油水发国难财;要名,可以笼络人心,赚个百姓传颂的贤名。”

  裴潜吃着下酒菜,吊儿郎当地也搭了一嘴:“太子才被册封不久,正需要立功扬名,自然要抓紧这种机会。只要是太子想要的东西,光王自然就会费尽心思抢了去,可不就抢得你死我活嘛。”

  贺君旭皱了皱眉,严燚对他们说的话并不反驳,只问道:“这事儿你们有什么想法?”

  裴潜和白泷相视一笑,食指慢悠悠地点着桌面:“四火,我和小白还没承爵,也未入仕,富贵闲人两个,酒色之徒一双。你问我俩有什么想法,怕是你有什么想法了吧?”

  严燚嘿嘿一笑,也不隐瞒:“都是兄弟,我就直说了。赈灾一事十万火急,如今因为党争而迟迟未定,总不是办法。这样,我想举荐靖和去,靖和敢不敢领命?”

  三双眼睛顿时都聚焦到贺君旭身上,贺君旭耸耸肩:“我有什么敢不敢的?不如问那些想从中克扣饥民口粮的人敢不敢吃我一拳。”

  裴潜哈哈大笑,揶揄道:“贺靖和肯定能干这事儿,这货莽,又凶,镇得住地方那群贪官。”

  “我也这么想,”严燚跟他碰了碰酒杯,说起自己的算盘来,“这货是太子表哥,太子自然愿意把这差事给他。光王的支持者多是武将,除了景通侯与他不和,其余也会卖这货几分薄面。对不对,小白?”

  白泷因先前阴差阳错害贺君旭入狱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听到这里如何还不懂严燚的意思?

  “你放心,我回去摆平我爹,”白小公爷也乐得终于有弥补贺君旭的方法,“让他也和你联名举荐靖和,如何?”

  贺君旭由始至终才说了一句话,就被这仨安排得明明白白,他摸摸鼻子:“你们该不会早就说定了吧……”

  裴潜给他的酒盅续满,“咱兄弟都给你抬轿了,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的,走一个!”

  “走就走,谁怕谁?”贺君旭也不忸怩,直接夺过他手上的酒坛子,昂首豪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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