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蛇(47)

2025-10-31 评论

  裴潜是好酒之人,叫他这样也来了兴致,扯着几人就要斗酒。

  几盅下肚,白泷最先在脸上露出了醺意,他搓了搓手,借着酒劲说道:“那个,兄弟们,我给你们透个底,我……我爹确实是光王那一派的。我知道靖和被蔡荪那孙子整了一遭后,肯定要去太子那了,至于四火和赔钱,我不知道你们要跟谁,但我先说啊,太子光王谁坐龙椅我都不在乎,功名权力我也不在乎,我心里只有郦朝千千万万的美人儿。我不管你们最终站谁的边,咱们兄弟都不准生分,否则,吃我一拳!”

  严燚撸起袖子,直接拿酒杯往他嘴里灌:“小白别说恶心话了,都在酒里,快给爷再干一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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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蛇鼠一窝

  严燚和白公爷联名举荐贺君旭负责赈灾事宜之后,还不等太子党和光王党表态,庆元帝便一反先前举棋不定的态度,直接笑道:“你们不提,我都忘了。这小子做了都督之后,仗着日子太平就游手好闲,可不能让这小子白拿朕那么高的俸禄,赈灾这活累,就让他去!”

  这话明贬实褒,君王的偏袒已经不言而喻。

  有心争取赈灾这份香饽饽的人,迫于庆元帝的口谕和贺君旭的威望,也只能望洋兴叹。

  太子党倒还没什么,贺君旭是太子表亲,又刚刚才被光王党诬陷入狱,他得势,就是太子党得势。而光王党就不同了,除了白公爷等几个与贺君旭有旧的武将,其余都是牢骚满腹,苦大仇深。

  “他游手好闲?他一上坐上都督位置就弄那什么破军改,把我们谢家好几个兄弟都改下放了!他不过是打赢了几场仗,算得了什么,我叔父镇国公如今在漠北守边境呢,皇上凭什么只偏心他不偏心我们谢家?”

  说话的男子身着华服,面露不豫,正是与贺君旭早有龃龉的光王党羽景通侯。

  楚颢讨好地站起来为他倒了杯酒,宽慰道:“侯爷别气,今日是为赏菊而来,别为那个煞星扫了雅兴。”

  景通侯府邸的菊园内,满目黄金之色,蟹爪一般的花瓣饱满澄亮,然而赏花者却没有了东篱之意。

  景通侯心情不佳,语气也不客气:“什么时候了,你还只知道赏菊!”

  楚颢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讷讷闭上了嘴。其实他也打不起精神来,前些日子楚颐才和他说过赈灾一事的生财之道,他为此激动得几天都睡不好,正摩拳擦掌间,就听到了美梦破裂的噩耗。

  八万两啊!贺君旭抢了他的八万两!

  他越想越委屈,也加入了咒骂贺君旭的行动中:“那个天煞孤星,一出生就克死了娘,出征前又克死了爹,皇上还让他去赈灾,怎么也不嫌晦气?”

  这话恶毒得没有道理,简直骂到了景通侯心里,景通侯接过话头道:“听说他以前才定亲就克死了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快三十了还打着光棍,这种煞星,八字就注定了他命中妻亡子殁,家破嗣绝!”

  楚颐淡淡地听着他们喝酒咒人,他今日披了一件素白的鹤氅披风,苍白的脸上病色恹恹。等景通侯和楚颢发泄了一通,他才开口:“皇上选贺君旭督运赈灾粮,不过是看中他严厉刚强,可以震慑地方官吏。但水至清则无鱼,清廉强硬是优点,也能成为弱点。”

  景通侯饮酒的动作一顿,扭头定定地盯着他:“你有办法?”

  楚颐迎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庭院风大,将他眼尾和嘴唇都吹得红通通的,仿佛涂了胭脂一般。

  景通侯握着酒杯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好极了,如若真能将赈灾一职夺来,本侯就将这差事交由你们楚家兄弟发办。不过……”

  他将手上的酒杯直直递到楚颐唇边,喉结滚动了一下:“楚夫人鼻子都冻红了,怎么不陪本侯喝一杯驱驱寒?”

  一股屈辱和反胃在楚颐体内涌起,好在这种应酬他早已熟能生巧,脸上露出善于逢迎的笑:“怕将病气过给侯爷,楚颐用自己的杯子敬侯爷一盅。”

  话毕,楚颐拿起自己的酒杯斟满了酒,干脆利落一饮而尽。

  他酒量一直不佳,又苦又辣的纯酿一入喉,楚颐两腮很快泛起酡红,脑袋也发痛起来。

  楚颐在景通侯府密谋如何算计贺君旭之时,毫不知情的贺君旭正在东宫内赏雪。

  今年的秋雪来得早,银色六出花纷纷扬扬自空中飘落,虽然不多,却也带来凛冬将至的信兆。

  贺君旭与太子二人围坐在陶制火炉前煮茶,茶壶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烤得微焦的橘子皮散发着酸涩的清香,将这异常寒冷的深秋点缀出几分暖融。

  “表哥,赈灾一事由你去办,我很放心。”太子赵熠穿着便服,抱着热乎乎的茶盅,脸上流露出一丝羞愧,“坦白说,幸好是你,若真由我去,我还怕我治不住地方的豪绅恶霸……不说那些了,赈灾一事繁琐,今日我为你介绍几人,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差遣。”

  贺君旭不动声色地握着茶碗,知道赵熠这是要派自己的心腹襄助自己行事了。

  老实说,赵熠是他的表弟,小时候二人还是挺亲近的,他这表弟虽然自幼就羞赧内向,可是纯良谦虚,是可造之材。而光王……从他用雪里蕻失身一事诬陷自己,足可见其人品。

  贺君旭不喜欢党争,可如果不得不被卷入这场内耗的漩涡,于情于理,他宁愿选择赵熠。

  须臾,几个文官便如约好一般加入了茶席,太子为他们一一作了介绍。

  冯太傅,年七十四,贺君旭认识他,这是庆元帝少年时的私塾先生,庆元帝起兵征战时,他曾经在军营中教士兵的子女识字读书,没少打贺君旭手板,是个顽固古板的老爷子。

  木峥嵘,年二十四,去年科举的探花,如今在翰林院任职,兼太子讲官。雪里蕻之案开审时,受赵熠之命旁听的木翰林就是他。

  此外还有:陈国公,年六十一,曾为庆元帝试毒而双目失明;袁壶,他从前的小军医,如今在太医院给宫女太监看病;李巡检,前年的科举的进士……

  总而言之,往好处说可以用八个字概括:德高望重,后起之秀。

  往坏处说,也可以用八个字概括:老弱病残,人微言轻。

  在这里面,贺君旭可以说是实权最大的人,怪不得光王党行事如此嚣张,又如此迫切地想将他除之而后快。

  但也可以理解,毕竟赵熠是今年才被册封的,势力自然不如光王根深蒂固。何况,无论太子势力如何微弱,太子也是得到皇上亲自选定的太子。只要不被光王党抓住痛处,守好东宫之位,不愁不能发展壮大。

  几人寒暄了一盏茶的时间,而后木峥嵘便率先说起了正事:“此次赈灾粮共白米五万石,小麦五万石,按往年惯例,多发放至当地县衙制成热粥和馒头馕饼,施赠饥民。贺将军认为如何?”

  贺君旭没有立即回答,他眉宇凌厉,思考的时候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片刻之后,他缓缓说道:

  “我行军打仗时,押运粮草是个苦活,外防敌人抢夺,内放斤两缺失,稍有差池,便要军法处置。而我近来却听说押运赈灾粮是个肥差,可见各级官吏层层克扣贪污赈灾物资,恐怕是屡见不鲜。要赈灾,先要确保粮食秋毫无犯。”

  贺君旭有意释放威严,为的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太子党羽翼未丰,正是需要人才钱财之时,难保其中有人以为贺君旭站在赵熠这边,就可以借赈灾浑水摸鱼,还是先说清楚为好。

  谁知这群人听了贺君旭这番话,都慷慨激昂起来,痛陈历年赈灾目睹之怪状,讨论如何应对粮草克扣之法,这激烈的氛围,简直比炉里燃烧的石炭还热。

  冯太傅气呼呼道:“应该让参与赈灾的官吏全部抄十遍《论语》《孟子》,读圣人之作,要他们羞愧而死,速速改邪归正!”

  陈国公是个激进派:“不不不,应该严刑震慑,赈灾前先全部打十鞭,后续每贪一斗米者,再处十鞭!”

  木峥嵘道:“数目分明是正道。每次清点好粮食斤两,做好记账,谁令粮食缺漏,谁担责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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