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蛇(77)

2025-10-31 评论

  贺太夫人去世,楚颐病重,这几日他几乎没有合过眼,乌黑的眼底显得这张冷戾的脸上莫名有几分偏执。

  袁壶摇摇头:“我知道你有孝心,只是……你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费神费时费钱救他吧。”

  “什么意思?”

  袁壶移开眼,小声道:“你这继母情况如此凶险,除了忧思郁结、旧疾暴发,还有一个原因,他,他……约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你说什么?”贺君旭瞳孔剧烈震荡。

  两个月前,正是他和楚颐从河东灾区一路回京的日子,那一路上含着怒气的疯狂……

  贺君旭定定地看着床上的楚颐,一瞬间心中百般情绪将他大脑冲刷得一片空白,只剩下心头剜肉一般痛得如此清晰。

  楚颐,他的继母,与他乱伦的继母,因被骗而嫁入贺家冲喜的继母,与他……又有了一个孩子。

  虽说生命的离逝和降临都毫无常理可言,但为什么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楚颐恨贺家恨得正深,自己先前又对他如此粗蛮,如今让楚颐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会如何看待那腹中的骨肉?

  何况他如今这样虚弱,又如何能承受得住生子这一遭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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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鸡鸣昧旦

  作为大夫,袁壶无可避免地见过或听过许多奇闻轶事、宅院隐秘。像楚颐这种守寡的夫人突然怀孕,说实话他在某个府邸里也遇到过,毋庸多言,就是与外人私通了。

  贺家一门忠烈,向来是家风清正、恪守孝悌,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

  袁壶无意撞破了好兄弟家中长辈的丑事,也是尴尬不已,不过也好在他们向来肝胆相照,若是请了别的大夫来,难保不会把一些风言风语传出去。

  袁壶摸了摸鼻子,担保道:“你放心,不该说的兄弟绝不会说,但你的家事……你这后娘要如何处置,你得先想清楚。”

  按大郦律法,寡妇通奸是要处以杖刑的,但通奸一事毕竟有辱家声,按袁壶所知,有头有脸的人家对这种不贞的“害群之马”,很少公开押送官府处刑,一般都是偷偷处理掉,再找个病故的托辞遮掩过去。总之,无论是公律还是私刑,如果要计较起来,楚颐总归都逃不过一死。

  若是必死之人,还值不值得大费周章去把他救活?

  袁壶先前踯躅不决,正是因此缘故。

  贺君旭仿佛失魂落魄一般,袁壶喊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袁壶正心生古怪,便听见贺君旭回过神来之后斩钉截铁的话:“不是他的错,他腹中的骨肉是我的。”

  “什么???”

  袁壶惊叫出声,汗毛立时倒竖起来,既惊且惧——和楚颐通奸的人竟然是他?

  袁壶胆战心惊地看了看不远处昏睡着的楚颐,这年轻的象蛇(77)面容娇妍,我见犹怜。方才贺君旭说不是他的错,莫非,这二人还不是通奸,而是……而是贺君旭逼奸寡母?

  袁壶好久才找回自己的思绪,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你……你怎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啊?何况,你就算维护他,也没必要把自己也暴露出来吧,以下犯上,忤逆人伦,这可是死罪啊!”

  “看在我们兄弟一场情分,”贺君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是要告发我,也得把他治好了再告。”

  袁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又认命地叹了口气。他这兄弟从小就是这么一条大路走到黑的犟性子,若是他敢做不敢当,放任楚颐独自担负通奸淫妇的罪名,他也不是袁壶认识的那个贺君旭了。

  “靠,死马当活马医吧!”袁壶把心一横,在大义灭亲和恪守伦理之间选择了帮亲不帮理,“老子现在连夜就去太医院告假,这几日全守在这帮你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贺君旭立时锤了他肩膀一下:“好兄弟!”

  袁壶疼得龇牙咧嘴,边揉肩膀边说道:“你也别闲着!忙完府中白事就过来看看,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什么?”

  “我方才细细把脉,只觉他的身子很奇怪,”袁壶医术近年越发老道,又曾是经常和练武之人打交道的军医,第一次过来便看出了先前那些大夫没诊出的关窍,“他的脉道是练过内功的人才会有的模样,但是气机冷涩郁结,似是被什么梗塞住了,真气无法流通,因此长年浑身冰凉,也格外虚弱。君哥,你所练的《羲和真经》是至刚至阳的内功心法,以你的真气为他运功温养体内的虚寒,或许能起些作用。”

  楚颐练过武……这又是怎么回事?贺君旭看着床上苍白的人,只觉得迷雾重重。但无论是祖母的死因还是楚颐身上的疑团,唯有先把他救醒才能有所解答。

  送走袁壶,贺君旭便当即褪了外衣,径直上床将楚颐上身拥起,手掌隔着亵衣按住他背后的灵台穴,将炙热霸道的内力谨慎地控制成一丝丝一缕缕的热气探入楚颐体内,顺着经脉一路运行。

  等这渡气在楚颐体内小心翼翼地循环了三次,天边已隐隐泛起鱼肚白。

  楚颐只觉置身于威芒磅礴的赤日之间,偏那火球体贴地为他收起了余焰,温热得恰到好处,叫楚颐四肢百骸都将要融化其中,他舒服得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意识从混沌中复苏时,才发觉自己背后确实贴着一具暖意融融的精壮身躯。

  “醒了?”男人的胸膛贴着他的背,一说话便从胸腔引起微微的共振。

  楚颐回过头,便见贺君旭在身后半拥着自己,平日里凌厉幽深的双眼已布满红血丝,脸上也掩不住疲意,只是在楚颐目光对上他的视线之时,又勉强振作起来。

  楚颐只觉身旁一凉,一直在腰间怀抱着自己的双手松开了,抬眼却见贺君旭已经坐起来,将占了一半的被褥悉数还给了楚颐。

  “袁壶说你若醒了便先喝药,再进食。”贺君旭跨下床,从不远处的暖炉上拿了药壶,又折返到床边,手从楚颐的背后穿过腋下,将他上半身扶起靠到床背上。

  楚颐分开干涸的双唇,清了清喉咙:“我睡了多久?”

  “三天。”

  楚颐看着面前男人眼下深深的黑的眼圈和青的胡茬,他睡了三天,贺君旭看上去倒像是三天都没有合过眼,这世间孱弱的人有孱弱的苦,自然强壮的人也受强壮的累。他敛下眼,心事浮沉:“她的事……都料理好了?”

  贺君旭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将一勺勺药汁喂给他。

  楚颐颇为顺从地张开口将药喝了,这药并不算苦,楚颐却只觉胃里无端烦起了一股郁闷恶心的感觉,他捂着嘴压抑下干呕的欲望,看着异常平静到诡异的贺君旭:“你没有什么需要问我吗?”

  贺君旭沉吟了须臾,摇摇头:“你安心休养便是。我想知道,自会自己查。”

  “但我有问题要问你,”楚颐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我还剩几天活命?”

  “什么?”贺君旭有些意外,很快又冷起脸,“别胡说。”

  楚颐冷静道:“那晚我突然求你带我去觉月寺,接着你祖母便出了事。马车内她临终前和我说了什么,她的死因与何人有关……此间种种,恐怕你也猜到与我脱不了关系。你不来审我,不找我兴师问罪,莫不是见我时日无多了,所以心生恻隐?”

  贺君旭面色复杂看着他,移开了视线:“你误会了,你只是……”

  他的这番欲言又止,在楚颐眼里却是编不出来谎言的模样,楚颐摇摇头:“生死有命,你不必诳我。横竖我已将仇人一一扯来为我陪葬,倒也可以瞑目了。”

  虽说人间的声色光影,自在清欢,膝下孩儿,他都尚且舍不下,但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

  他自觉豁达的一番话,贺君旭听后却闷声道:“既然如此,你还是努力再活一会儿,还有我这个仇人在呢。”

  “你……”楚颐移开眼,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难得地坦承了心里的冰山一角:“你倒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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