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蛇(92)

2025-10-31 评论

  贺呈旭明白了:“所以,为了救皇上,爹就直接冲破了第十一重境界。”

  他小时候听过许多关于爹的故事,他知道,父亲与庆元帝不只是臣子与君王,更是义弟与义兄。忠心和情义,令他的父亲贺凭安毅然选择了以命守护。

  “是的,”贺君旭声音中有压抑的沉恸,“灵台烬一开启,四肢百骸燃烧如焚,银针被高温熔断,我们的父亲彼时如神祇天降,保住了圣体平安。”

  气氛一时凝重,片刻后,贺君旭才微笑着打破了寂静:“好了,你也不必过于担心,第十重境界也不是那么好练成的,贺家历代中能抵达的也不超过五人,而练成第十重后能冲破第十一重关隘的人也只有父亲一个而已,你还是先努力修炼再说吧。”

  贺呈旭:……得,白担心了。

  于是兄弟二人不再多言,贺君旭正式指引贺呈旭入门修习这套家传功法。他这二弟早已被楚颐调教得谦虚好学,加之先前有跟着庾让学过基础的内功心法,数天下来,即使没有贺君旭在旁提示,也渐渐学会如何调息运气了。

  贺君旭预想自己应该能陪伴呈旭突破第一重境界,却没想到变故来得这样快。

  一日,他正带着呈旭练功,却听到贺宅外锣鼓喧天,很快便有家仆跑来禀告:圣旨到。

  来传旨的是贺君旭的老熟人,却也是贺君旭万万没想到的人——裴小侯爷裴潜。

  他本就满腹狐疑,听到圣旨内容后更是震惊:庆元帝竟然要用“夺情”之法,将他重新复职,即日回京任太子太傅!

  所谓夺情,便是攫夺孝情,使他不必停职守丧,八年前他父亲离世时正值战事,他已经被夺情过一次,如今天下太平,只因镇国公下狱空出了职位便要他不为祖母服丧,未免说不过去。

  京中太子与光王之争激烈,其实他早有预感自己未必能在豫州待满三年,但如今他回老家满打满算还不满一个月,也未免太快了。夺情本就惹人争议,何况贺君旭官职不低,恐怕更要落下一个“贪位忘亲”的话柄。

  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庆元帝不顾舆论滔天也要把他召回去?

  裴潜脸色不太好,眼底还带着乌青,一宣完旨,他便低声道:“出大事了,靖和,借一步说话。”

  贺君旭将他引至书房,裴潜一坐下先灌了三盅茶水,才缓过气来:“京城乱成一锅粥了,靖和,你今天赶紧收拾收拾,我也赶紧睡一觉,明日一早就启程回京。”

  “到底怎么了?”贺君旭敛眉。

  裴潜紧紧抓着茶盏,心有余悸:“几日前,皇上在宫中为光王做寿,本以为是皇恩浩荡,谁知道宴席途中皇上骤然发难,诘问谢家种种罪状,当场令御林军将谢家人关押至天牢,此后一日,弹劾告发谢家的折子如雨后春笋,甚至将许多与谢家有来往的官员也牵涉了进去,如今小白他爹也被关进天牢里了。”

  贺君旭闻言亦是愕然:“皇上竟然将光王的寿宴作为一网打尽谢家的局?”

  他虽然一直感觉庆元帝未必真的打心里喜欢锋芒毕露的光王,却不想他竟然利用光王的生辰对光王的娘家发难,这甚至连一点父子情分也不讲了。

  裴潜啧啧两声:“岂止啊,以如今的清算速度,我爹说恐怕皇帝早就存了灭谢之心。当初铁甲案时我们都以为万岁老糊涂了,盲目信任谢家,如今看来他老人家比所有人都精着呢。”

  铁甲案发生时,镇国公远离京城镇守边关,所谓鞭长难及,若是那时处置他,难保他就率兵反戈了。于是,庆元帝不但对私铸铁甲这样的重案不多深究,反而擢升镇国公为中军都督,让他回京与光王共聚天伦,做足了旧恩不忘、手足情长的模样。

  中军都督虽然位高权重,但只要回到了京城,生死皆在君王五指山中。

  贺君旭知道以谢家的嚣张跋扈,不需多时一定会遭君王厌弃,却想不到或许从镇国公率领谢家回京那天,庆元帝便存了杀心。祖母的仇,竟如此突兀地被报了,贺君旭心里却像是有一股气郁郁不畅。

  “不过,也算谢家罪有应得了。唉,还是我爹说得对,我们家就只管吃喝玩乐,哪一派都不要站,我真玩不来权谋之事。”裴潜拍着心口,“还要恭喜你,靖和,如今看来是你选赢了,万岁爷一把谢家斗倒,便以夺情之法将你官复原职,定是十分看重你。”

  贺君旭沉默了很久,才自嘲一笑,轻声问:“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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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不称心事

  去年五月,贺君旭战胜突厥后在嘉许的圣旨下从雁门关班师回朝,在京城这一年的起伏沉浮之后,今年五月,他又因一道夺情圣旨从豫州重新返京。长街两旁的青石依旧磐固不移,可石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早已变迁几许。

  这次回京未知是幸事还是祸事,他让贺家上下仍在豫州老宅为祖母守孝,自己只带了石敢当、马仁、佟不悔和庾让等近身的几位侍从,以及白鹤、无霜等从前楚颐院内的侍婢。

  时隔两月重回贺府,曾经的一切早已人去楼空。

  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去楼空。

  不知内情的众人都惊呆了,庾让最沉不住气,已经大呼小叫起来:“天子脚下,侯府重地,咱家这竟然还能遭贼?君哥,我们去报官!”

  贺君旭哭笑不得,楚颐人走了,走之前不但将库房的金银财宝悉数搬空,连贺家上下的桌椅床柜、花草树木都弄走了,也不知是变卖还是扔了。偌大一个侯府,如今空空荡荡如雪洞一般,连看门的旺财黄狗和池塘的小锦鲤都不知所踪,真实做到了“家徒四壁”——好一个小心眼的象蛇(92),要说不是故意泄愤,都没人相信。

  贺君旭被这堪称幼稚的行径弄得想笑,然而望着晌午的艳阳照在遗珠苑庭前长满青苔的石板上,心中却也像这雪洞一般空了。

  日月流转,骄阳渐盛,火一般的日光将皇城炙烤得龙气蒸腾,御书房外的紫牡丹在烈焰下一一枯萎,浮光池上的白芙蕖却正值花期,风荷并举。

  “光王殿下,午间日头毒,您快请起吧。” 御前领侍总管涅公公弓着腰,恭敬地向御书房前笔直跪着的赵煜劝道:“皇上说了今日不见人,您又何苦呢?”

  赵煜跪了一上午,额角鬓发尽数被汗打湿,两颊亦因久晒而现出病态的嫣红。向来不可一世的三皇子,如那烈日下凋谢的紫牡丹一般低垂着花冠:“涅公公,请你再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来向父皇请安。”

  说是请安,但谁都知道,他是为下狱的镇国公和谢家而来的。涅公公叹了口气: “奴才试试吧。”

  御书房内,太子赵熠正捧着药碗喂庆元帝喝药,听到涅公公的禀报,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帮着劝了一句:“外头暑热,父皇不如允了三皇兄进来吧?”

  他小心翼翼地问完,却见庆元帝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审视的眼神好似要将他看出一个洞。

  赵熠以为自己的多嘴触怒了父皇,当即垂下头认错:“儿臣不该妄议父皇的决断。”

  庆元帝却摇头:“朕方才在想,你究竟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为他求情……其实,你这过分愚善的模样若是装出来的,朕反而放心了。”

  说罢便叹了口气,看着赵熠诚惶诚恐的样子斥道:“在东宫两年了,还是这般软性子,你叫朕如何放心传位于你?”

  “父皇恕罪!”赵熠唯唯诺诺地跪下,肩膀因胆怯而微微哆嗦着,心里不禁酸楚。他知道自己什么货色,确实不配登上这个太子之位。然而两年前父皇看走了眼相中他,将他架上了东宫,如今又嫌弃他,何苦来哉?

  当年,第二任太子即他四皇兄被指控谋反,一日之间沦为庶人,东宫之位再次空悬。不过赵熠没觉得与自己有关系,他一直在诸位皇子中默默无闻,亦乐得无事一身轻。

  某日,他下了学,正送木峥嵘出宫,取道芳菲园途中,二人偶然说起了京中一宗闹得沸沸扬扬的窃案。

  因饥荒而流离至京城的一个灾民,为了果腹偷窃了京兆府内的食物,谁知那却是要上贡宫中的贡品人参,竟被乡野饥民当成萝卜偷吃了。偷窃贡品按律当斩,朝中一派人觉得那人不识贡品并非存心,另一派人认为那罪人偷窃在先难辞其咎,一时间争议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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