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侯爷太倦,在他面前又太过放松,便忽视了身体上若有若无的异样。
“倘若名次是编的,太过荒诞不经,这些学生不会相信,”毕竟,其人能考到京城,不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绝对不是傻子,“可若有理有据,编造名次的人,必定对本次考试的学生极其熟悉,至少,对他们的家境背景极其熟悉。”
这样,才能更好地挑起,寒门学子的怒火。
“若是名次是真,早早定下……”季承宁深深皱眉,没有再说下去。
他不愿意深想这个可能。
话音未落,他眉心突然一凉。
崔杳的手指。
崔杳大概也知道自己的体温远低于常人,随意抚弄得极小心。
如被木叶擦过额头。
季承宁闷笑一声,眉宇缓缓舒展。
“而后,得到消息的学生们围堵贡院,”季承宁道,到此为止,事情进行得极其迅速,又有条不紊,“好像,有人在暗中操控一样。”
崔杳柔情蜜意地说:“也许,是世子多心了。”
季承宁轻轻点头,“春闱就在三日之后,倘是有心人在背后引导,最好的时间,应该是春闱当日。”
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季承宁从不信巧合。
“不过……”
季承宁竖起耳朵。
崔杳欣赏着他生动的神情,慢慢道:“就算真有人引导,也要确有其事,世子,泄露策题,以行贿多寡和家中官爵高低定名次是朝廷之顽疾,就如肌肤下的脓疮,即便现下不显露,长此以往,必将蔓延全身。”
手指下移,落到季承宁心口处。
他伏下身,柔声道:“病入膏肓。”
幽冷的吐息吹拂,刮过喉咙。
季承宁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下。
“以阿杳的意思,假设真的有幕后主谋也非是他的过错,”他盯着崔杳的脸,“而是,”他声音放得轻,滚着点含糊的水音,“朝廷之过?”
崔杳摇摇头。
“小侯爷,真的有主谋祸首。”
季承宁睁眼。
“是谁?”他沉声问。
崔杳弯唇,空闲的手指朝上一点。
是,天上人啊。
季承宁注视崔杳半晌。
后者自然地任由他看,还露出了个极其温存的笑。
季承宁缓缓闭眼。
倘若确有其事,崔杳说得全无错处。
季承宁正苦思冥想,忽觉后颈一凉。
崔杳以五指托住了他的后颈,轻手轻脚地将他一移过来。
季承宁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崔杳已松开手,将他的脑袋整个放到自己膝上。
崔杳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以袖遮住季承宁的眼,循循善诱道:“世子,睡一会吧。”
眼前瞬间暗了下去。
崔杳袖中似乎笼了安神香,幽香徐徐,被强行压制的倦意铺天盖地地涌来。
季承宁再撑不住,含糊道:“表妹,我要回侯府。”
回去,二叔见到他腿上的伤定然要忧心,不回去,季承宁不确定二叔知不知道他被罚跪的事情,若是听到了些许风声,却不见他,更增担忧。
遂取其轻。
“世子特意叮嘱我,是怕我把世子拐走吗?”
季承宁闷闷地笑,“怕阿杳将我叼到哪个狐狸洞去。”
被比作狐狸精,崔杳有些纳罕。
再度将季承宁从头至尾地看了遍,小侯爷遭逢大事,眉宇间若有愁绪笼罩,更显多情。
分明是贼喊捉贼。
他想。
想象了下季承宁长出狐狸耳朵和尾巴的模样,崔杳扬唇,“不是蛇窟吗?”
季承宁转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喃喃,“太冷了。”
再无二话。
倦意侵蚀,季承宁合眼,呼吸声渐渐沉稳。
崔杳凝视着他。
世子有所察觉,又或者,是试探他?
不要再接近季承宁了。
他并不蠢,相反,他极聪明,对政事有种可怖的天然敏锐,最最要紧的事,崔杳看不出,季承宁对皇帝,到底是真心,还是虚与委蛇。
以永宁侯的耿耿忠心,以季氏的家学,崔杳很难相信是后者。
现在抽身,他听见自己冷静地对自己说,尚来得及。
编造出一个理由,再稳妥些,假造场意外,让崔杳这个身份,永远地消失在季承宁的视线中。
如果到那时,以小侯爷多情又绝情的性子,会为他落几滴泪再将他抛之脑后呢,还是,全然不在意呢?
崔杳为自己想象中的可能呼吸急促。
颧骨上瞬间笼罩了层病态的潮红,配上他明亮冰冷的眼睛,分外诡异渗人。
崔杳垂下头。
若实在舍不得他,脑海中的声音蛊惑着他,循循善诱,就杀了他。
一具干净的、漂亮的、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意外和变故的身体。
于是,崔杳也就真的像被魇住了似的。
他头垂得更低。
柔长的发尽数滑落,密密匝匝地将季承宁裹在自己怀中。
季承宁睡着。
只要伸出手,卡住他的喉咙。
都不必太用力,就能听到骨头“咔嚓”一声想,就像在隆冬中,折断一枝梅花。
再或者,崔杳目光贪婪地黏在季承宁身上,先割开他的喉咙——小侯爷脖颈细且长,倘多道艳红的痕迹,定然会很漂亮,想象中的血顺着伤口涌出。
崔杳不可自控地舔了下犬齿。
尖牙割破舌面,瞬间满口血腥。
可,一点都不够。
焦渴有增无减。
崔杳想将头埋入季承宁的脖颈,他改了主意,不打算用刀,而是要将尖齿刺入季承宁的喉咙,他慢慢地,如捕食前的蛇一般警惕地凑近季承宁。
因身坠南柯,那些被刻意收敛的神情再压抑不住。
季承宁眉心紧蹙。
好似,其中凝结着再难消解的痛苦与,失望。
你在想什么?
皇帝,还是这个不可救药的朝廷?
鬼使神差间,崔杳换了反向。
他居上,与季承宁的眉心不过半纸之距。
渴求难以消解,煎熬如置群蚁中,一点一点地噬咬着粉红的软肉。
疼,痒。
于是他顺从欲望。
以唇,贴上季承宁的眉心。
砰砰砰——
像是火枪炸膛般的喧嚣。
崔杳瞳孔有一瞬放大。
明明是与想象中南辕北辙的举动,却令他,感受到了难以言说的狂喜。
和,越来越难以填平的欲求。
肌肤相贴,热力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于是,他当真像汲取人精气的妖物一般,痴缠不放。
想要下移。
想要贴得再紧密些。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季承宁,想从小侯爷有限的反应中得到回馈。
并没有。
但亢奋有增无减。
濡湿下移。
季承宁长睫一颤。
崔杳身体陡地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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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来了老婆,啾咪咪。
这两天更新不稳定,抱歉抱歉。
第44章 却被粘稠灰白的液体濡湿,……
崔杳猛地抽身。
明明他才是占据主动的那个,却是受惊过度,又连呼吸都竭力压制,胸口微弱而急促地起伏。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季承宁。
后者似在噩梦中挣扎,长睫颤抖,几欲睁开眼,然而无能为力,只能痛苦地蹙眉闷哼。
崔杳定定看了季承宁片刻。
直到确认,季承宁仍睡着,方缓缓伸出手,遮住他的眼睛。
崔杳的掌心冰凉,可他的动作太轻柔,太小心翼翼,手掌覆在眼睛上,隔绝外物,带来了一阵令人安心的黑暗。